罗刹面具上的手指颤了颤,祁天祝陡然从迷蒙中惊醒,这身体真是愈发差了。
他赶忙清了清嗓子,掀开床帐悠悠道:“说来听听。”
沙哑的声音慵懒至极,云宓瘪嘴瞄了眼床帐那头的人,心道他倒是个会享受的,想不出法子还能睡这么香,难怪魔界会变成现在这样,若是孙风没把她绑来结契,估计魔界这两天就该完蛋了。
云宓默默在心底吐槽完,躬身堆笑应道:“小仙觉得,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治好魔尊您的病,我想这也是殿内所有人的期许。”
“今日我两次被血契带走,皆是因为魔尊您体内的香火。据我所知,您的身体根本无法吸纳此物,偏偏香火每日都在增长,哪怕我已全力吸收,还是无法让您好转。”
云宓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中医讲究治病治本,小仙深以为然。既然香火已经错位,小仙斗胆,请魔尊准许我以您的名义创办学院,重塑仙界风气让仙家们各司其职,待香火回归正位,您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当然,这是个大工程,小仙一人实在难以完成,魔尊不妨把孙风和胡玦二人派来帮忙,如此也算小惩大诫,顺便考验一下他们的忠心,不知魔尊意下如何?”
“准了。”祁天祝眯眼一凛,“可若此法无用,本尊就把你的仙骨魂魄打碎了熬成汤喝。”
“是,多谢魔尊,小仙定穷尽毕生所学治好您的病!”
云宓跪地谢完,身后就传来孙风的哭嚎:“魔尊,万万不可啊!这小仙分明是想公报私仇,您别被她骗了。”
“我公报私仇?孙风,你算算清楚,整件事的起因到底是谁?”
云宓回身望着他,有理有据道:“既然你想表忠心,我便向魔尊求来这个机会给你表现,你自己选的路就该走到底,不是吗?”
“你这小仙,无耻!”
云宓耸耸肩,不屑道:“随你怎么说。你不想帮我就继续回后山关禁闭好了,我相信魔界有才之人众多,换谁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就是不知到时候禁闭结束,魔尊还会需要你吗?”
“属下但凭魔尊吩咐。”
一旁的胡玦率先表态,而后拉过孙风小声劝道:“我们逃出来不就是担心魔尊吗?如今不用回去关禁闭还能时刻见到魔尊,已经很好了,再犟下去吃亏的只有你,赶紧答应吧。”
“哼!”孙风重重呵了声,梗着脖子应下了这份极其不顺心的差事,“属下领命。”
“我还以为你会宁死不从呢,看来你对魔尊也算有点忠心。”
金黄色瞳仁再次出现,孙风吹起络腮胡,恨道:“若不是为了魔尊,我永远都不可能帮你!”
“行了,魔尊身体抱恙需要休息,你这模样还是留着对付外人吧。”
云宓摆摆手,弯腰扶起床边的尚泽:“尚泽大人,我初来乍到对魔界不太熟悉,学院之事还要请您多费心帮帮忙,都是为了魔尊嘛。”
尚泽顺势站起身,定在原地扶额缓了会儿才道:“这是自然,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唤我便是,凡是能让魔尊顺利痊愈之事,我定全力配合。”
“多谢尚泽大人。”
云宓含笑致谢,目送三人离开寝殿后回到床头边望了眼,果然看到祁天祝又睡了过去。
他倒是心大得很,云宓鼻尖轻嗤,盘腿坐上石桌主动吸走他身上的香火。
待消化完毕,床上的人也渐渐转醒。
“怎么只有你?他们人呢?”
“这会儿应该在尚泽大人那儿受训吧。”云宓拉开床帐,直奔主题,“修建学院需要一块灵气充沛的地方,魔尊可有推荐?”
凤眼迷离的祁天祝轻晃脑袋,紫眸微暗:“不知道,魔界被香火覆盖了多久本尊就病了多久,早已不知外界是何景象。“
行吧,白费功夫了。
云宓丢下床帐,转身直奔殿外:“我去找尚泽大人问问,你好好待在床上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殿门啪地合上,祁天祝无力地望着床帐上繁复的纹路,抬手摸了摸冰凉的罗刹面具,心中忽地生出几分悲凉来,魔界还需要他这样的魔尊吗?父母会认可他这样的魔尊吗?
应该不需要也不认可吧。
祁天祝自嘲轻笑,伸手盖住双眸沉浸在熟悉的无边黑暗中,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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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云宓从尚泽手里接过魔界地形图,看着他进了寝殿守在魔尊身旁后,这才领着孙风与胡玦亲自去图上划定的地方探查。
可还没走出两步,孙风就嚷嚷着要分开探查,说是省时又省力。
云宓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一旁的胡玦:“你也这么想?”
胡玦连连摇头,语气平淡应道:“没有。”
没有?云宓弯腰凑近,盯着他丧丧的狐狸眼笑问:“既然没有,为何回答时要躲着我?”
“你误会了。”胡玦偏头支吾答完,依旧低头避开她的目光。
“臭狐狸真是怂!”
孙风见不惯他这怂包模样,一把拉过他挡在身后,仰头高声警告起来:“我们是魔尊的人,跟你出来也是为了救治魔尊,你少拿我们当属下使唤,只有魔尊才是我们的主人。”
云宓抱臂看着他表演完,不疾不徐道:“说完了?”
“哼。”孙风不屑甩头,拉着胡玦就要离开。
“二位,我还没说话呢。”云宓微勾唇角,拦住两人的去路笑盈盈道,“你我既都是为救治魔尊而来,自当齐心协力才是。”
“我本就无意与你们结仇,是你们三番五次挑衅在先,如今看在魔尊的份上,我会对二位礼让三分,但前提是不可耽误正事,否则我必将二位的一言一行如实汇报给魔尊。”
云宓拍拍手,亮出地图上的标记又道:“我的话说完了,是走是留,你们自便。”
“孙风,如今她身上有血契,还是不要惹着她为好,待魔尊康复后再与她慢慢清算。”
胡玦拉住还想理论的人,低声劝道:“先跟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若是唬人的,我们也能早点禀告魔尊治她的罪。”
被他这么一说,孙风当即来了劲:“不错,魔尊派我们跟来定是想让我们监督她。她是仙界的人,手上又拿着我们魔界的地图,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得把她跟紧了!”
“你们俩到底商量好没有?魔尊可等不得。”云宓踢开脚边的石子,不耐催促。
“好了好了,我们跟你去。”孙风笑嘻嘻上前取走她手里的地图,“自从魔尊倒下后,魔界就终日被烟雾环绕,单凭这个根本别想走到目的地,还是我来带路吧。”
说完,他顺手揣上地图,自动走在队伍最前方领路。
云宓站在原地扫了眼身后的胡玦,瞬间明白这两人是想监视她。
罢了,反正她身上有血契,谅谁也不敢动她,若是这两人想耍花样,她就用刚才在寝殿的那招保命。
云宓颔首跟在他身后,推了把后面的胡玦:“好啊,那就有劳二位了。”
烟雾弥漫的山道里,三人并排走着,瞬间引起了魔界民众的关注,也让本就崎岖不平的山路变得更加难走。
作为被议论的对象,云宓本人并没觉得不安,反倒是孙风一个劲儿拉着胡玦挡在身前,全程只露出半个脑袋看路。
“你没事吧?”云宓强压下嘴角,一本正经望着他询问。
孙风摆摆手,国字脸却挤成了一团:“没,没事,你快跟上,就要到了。”
“哦,没事就好。”云宓点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他脸上细细品味。
“你,你看我做什么,赶紧走啊!”
云宓见他一张脸憋得通红还不忘凶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你刚才想离开,是因为怕生啊。”
“我怕生?呵,开什么玩笑,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到这儿的,你最好老实点。”
云宓眨眨眼,望着他恼怒的模样笑呵呵道:“不对啊,我记得当时是一只藏狐出现放了个屁然后我就没意识了,真要说起来你还不如那只藏狐呢,要是没它在的话,你根本不敢露面吧?”
“放屁!要不是我推了胡玦一把,他才不会吓得变出原形放臭屁,你也更不会上当。”
孙风扬起下巴,对着她得意又道:“我这叫智取,你一个凡修小仙懂什么?”
“哦,智取。”
云宓眯眼应和着,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视:“我的确不太懂。既然事情这么简单,你怎么不自己来抓我,反而要胡玦出手?难道是你的原形太丑,害怕吸引不到我这凡修小仙?”
嘭——刺眼的白光闪过,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孙风消失了,眼前多了一只会说话的兔狲。
“我们兔狲还从未被人类厌弃过,你这小仙看清楚,到底是谁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