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我坚持了一生的信仰,破灭了,我也无望了、累了。”
钱世忠闭目沉息片刻,缓缓半睁开了眼:“你们走吧,不要被我牵连。”
已有捕快冲了进来,曲霜姿无可奈何,拉着依依不舍的乐知就要翻出去。然而身后的乐知还没完全爬上墙,她就感觉曲霜姿愣住了,紧接着她听见阴冷的男声:“曲小姐还真是翻得一手好墙。”
听得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钱世忠曾为除匪呕心沥血,为护佑百姓妻子儿女皆被土匪绑去残忍杀害,故他早就了无牵挂、孑然一身,坦然地被捕快押走了。
正因为此,捕快才没围了后院发现二人。
曲霜姿朝下瞥去,给乐知做了个口型,“藏好。”她牙尖嘴利、毫不客气地回应沈无逆,“沈寺正也真是好手段,明知有冤情却还执拗不放。”
“我且问你,那信可是人伪造的?纸张该是前不久刚在盛京集市上买的吧,各州县可没有这样的稀罕玩意儿。”
“胡言乱语,”沈无逆目光冰冷,盯着她不放,但他其实是心虚的,他没在州县呆过,不知道曲霜姿说的是不是实话,这证物也是二皇子准备的,难免百密一疏。
曲霜姿飞身下墙,抢了匹马就奔腾而去。沈无逆见钱世忠已伏法,便追着曲霜姿不放,坚决要控制好她,不再让她坏二皇子的好事。
少女终于走投无路,弃马飞奔也还是被逼进胭脂铺那条死胡同里,她想到入京以来的种种,心凉了半截。
她皱眉往后退,“沈霁明,你原不该是这样的。”
“没人能决定我是怎样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应,持剑靠近。
“我以为你和我志同道合,所以选择相信你,做了你的小吏,”她痛心疾首,却不得不逼自己接受现实,“我以为你被二皇子蒙骗利用,没想到你们蛇鼠一窝,是我看错了你。”
沈无逆被戳痛,咬牙切齿道:“那你呢?你从不考虑别人,冲动蛮横就是你的一贯作风!要是没了我你连大理寺的门都无法踏入,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是,”曲霜姿皮笑肉不笑,“但你也无法决定我怎样行事、决定我怎样活!”她突然毫无畏惧地朝着男人走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沈无逆直叫他心中发虚。
他正奇怪于曲霜姿的异样,身后突然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沈无逆连忙侧身躲过两发暗箭,手臂被划开了口子,他闷哼一声,回头反应过来时曲霜姿已经跑到了来人身边。
是余千帆及其府兵。
曲霜姿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你我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也不会再踏入大理寺的门,你好自为之。”
话罢,决绝而去。
沈无逆想追,心却狂跳不已,致使他心口隐隐作痛,再踏不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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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乐知在逃回客栈的途中撞上了担心她们二人安危的余千帆,也算来得及时。
余千帆亲耳听见少女的狠厉之词,不免替她担忧,“曲霜姿,你真的想好了?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进入大理寺的。”
曲霜姿从恍惚中回过神,“维护正义之地尚且如此,我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人还救吗?”余千帆攒紧眉头,担忧地看向眼眶红红的乐知,他对曲霜姿低声道:“人都进了大理寺的地牢,这可比登天都难啊。”
“不到最后绝不放弃。”曲霜姿长呼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至少要再麻烦林小姐了。”
早上被乐知拜托帮忙查看证物时,林寻雁就察觉出不对,后来钱府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没等曲霜姿亲自求她,她就自己找上门了。
她负剑立在门旁,眉宇间有股侠气,“曲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霜姿一五一十地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于她,林寻雁骇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上次王云廷的案子不也类似?涉及权贵就想草草了事。”
林寻雁茫然片刻,还是不得不承认事实,这大理寺确实和她心目中的大相径庭,但她很快正色、肃然道:“我愿意帮你。”
“大恩不言谢,未来林小姐有任何需要我的,我必义不容辞。”曲霜姿知晓自己没有看错人,郑重鞠躬道谢。
“不用,你借给我那样举世无双的好书,该是我谢你,”她虽仍面无表情,眼神却无从前那般冰冷,“况且大安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无法坐视不理。”
再退一步讲,她父也是大官,若是有朝一日也因为卷入朝堂争斗而蒙难,又该当如何呢?
“我来时细细看了那文书,以及这些天的办案记录,觉得有个人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
曲霜姿惊喜问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