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逆刚高兴了没一会儿,又被无情地牵着鼻子走,但也只好捶捶自己的腰,站起来跟上去。
白术被晾在一边,心道自家殿下怎么也变得这样不沉稳了?跟着个小姑娘在满盛京地上窜下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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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衣料铺内。
夫妇两看着婉兮的画像泣不成声,可见杨静好确实与婉兮有几分相像。
“两位节哀,”曲霜姿在心里默默叹惋,居然真是阿娘常说的“莞莞类卿”,她继续道:“我今日是来具体问问,关于贵千金的事情。”
杨静好的父亲杨硕情绪激动,推搡着二人不许他们进来,愤怒地嚷着:“我女儿刚死时你们官府不管,现在又找上门!来问!?”
“我夫人因女儿死讯病了几日,现下才好,你们这是要要我们的命啊!”
沈无逆拦在曲霜姿面前,努力安抚男人的情绪,“眼下关乎另一桩命案,您女儿亦被牵扯其中,两案息息相关又都疑点重重,我大理寺意欲重新彻查此案。”
杨硕粗喘着气,一滴浑浊的泪水打在地上,男人缓缓抬头,声音嘶哑:“你们要如何查?”
沈无逆看向曲霜姿。
曲霜姿清了清嗓子,“贵千金过世已有七日,如今想要得知真相,只能开棺重新验尸。”
此话一出,沈无逆瞬间瞪大眼睛看向她。杨硕彻底暴怒,举起一旁的人台挥舞着赶二人出去。
曲霜姿却坚毅地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那木头做的人台要砸到她身上,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然而下一瞬,她眼前一黑。
沈无逆飞身挡在曲霜姿面前,硬生生挨了一下,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我女儿本就死不瞑目,你们还要以这种方式折辱她!”杨硕也没有想真的要伤他们,登时扔下人台,佯装怒意嘶吼道:“滚!快给我滚!”
死者向来为大,掘死者坟墓、扰死者安宁,简直是大逆不道!
曲霜姿再敬重生命不过,何尝不知这道理,但她只能推开沈无逆,硬着头皮往前:“您不是想知道您女儿死亡的真相吗?”
“我敢说,我是全大安最好的仵作,查案验尸都不在话下,我以我的职务为担保——必将还贵千金一个公道!还您二老一个真相!”她不卑不亢,郑重许诺:“如果我验尸后一无所获,我将就此离开盛京。”
在场三人都是一愣,沈无逆更是清楚她这话的分量,几乎是脱口喃喃道:“你疯了吧……”
杨硕怔在原地,迟迟不作反应。
杨夫人止了哭声,从他男人身后走了出来,她看向曲霜姿,强忍着哭腔道:“小姑娘,我们夫妇二人老来得女,静好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查吧。”
“只求你能为我们静好找到真相,让她放心地走。”杨夫人说着说着,难以自持地泪如雨下。
好容易安抚好杨家夫妇,曲霜姿沈无逆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明日,我来接您二位。”沈无逆鞠了一躬。
走出衣料铺,沈无逆揉了揉被砸到的后背,闭眼叹了口气,曲霜姿愧疚道:“没事吧?要不去医馆看看。”
沈无逆摇摇头,冷声道:“曲霜姿,你确定杨静好的死另有隐情?”
“我不信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会轻易地暴毙而亡,还死在荒野之中。”曲霜姿目光如炬,认真地看着沈无逆:“姜绍、王云廷他们三人应该是相互认识,而且王云廷也是所谓‘暴毙而亡’,我不信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好。”沈无逆又叹气,点点头。
但男人忽得语气一转,严肃地看着曲霜姿:“只是你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行动之前,能先知会我一声吗?”
“否则你闯下什么乱子还要牵连我,要是牵连到二皇子,那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曲霜姿愣了愣,“你是担心我吗?”
沈无逆噎住,“我只是不想你再这样擅作主张,此次帮你查案已经是破例,我不想再卷入什么麻烦当中。”
“行吧,那就早点回去吧,明日还有案子要查呢。”曲霜姿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去了。
夜晚漆黑,只有远处的街依稀传来灯光,风呜呜地呼啸,竟恍如突然入了秋,吹得人凉嗖嗖的。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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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霜姿没想到第二天又会在客栈里碰见沈无逆,她哭笑不得地和男人打了个招呼,“早,沈公子,真巧呵。”
沈无逆扭头不看她,“这上房我昨日就定了,要是不住岂不是浪费钱财?”
“行行行,沈公子有理,今日咱们去郊外墓地,不知沈公子能否借我一匹马?”曲霜姿笑着问。
沈无逆本打算安排曲霜姿和杨家夫妇一起坐马车,他诧异道:“你会骑马?”
“会,不要小看我,我会得可多着呢。”曲霜姿骄傲地扬起头,这可是他余叔叔亲自教她的呢。
借一匹马并非什么难事,一行人很快出了城门,来到山岭之间。
除了杨家夫妇以外,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应该是杨静好的祖母。
坟墓很快被挖开,土壤中露出棕红的棺椁来。
沈无逆命人都站远些,自己上前打算帮曲霜姿记录,曲霜姿却迟迟未动,闭上眼默哀许久,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推开棺材盖,里面躺着一具女尸,女尸穿着极为精致的衣裳。三位长辈都不禁潸然泪下,杨夫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这是我亲手为女儿做的衣裳。”
曲霜姿深吸一口气,开始验尸。
“绝不是暴毙而亡。”她只看一眼就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