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很大，容纳百来个人绰绰有余。里面基本上是和苏酥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但偶尔也有几个面容稚气的小学生和年纪稍大的考生。

大厅四周都摆放了椅子，中间却空了出来。有大概二十来个人站在大厅中央，神情专注，整齐划一地拉动着手里的琴弦，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默契与力量。刚刚苏酥听到的悠扬的音乐便是从这传来。

上辈子网上有句流行语叫做“xx的女人/男人最有魅力”，但苏酥却觉得无论是男是女，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都特别有魅力。

比如说现在，苏酥就忍不住被面前这群拉大提琴的身影吸引了，近乎专注地看着里面每个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这二十来个人里竟然还有她熟悉的面孔——主要是对方那张英俊逼人的脸蛋在人群中显得太过夺目，想装作看不见也难。

她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便没有再靠近。只稍稍驻足听了一会儿，等到一曲终了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疑惑和不确定：“苏酥，你怎么在这里？”

苏酥听到声音就知道自己还是被他看见了。她有些尴尬地转身看向来人。

因为上次分开的时候多少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再加上那天她来姨妈心情不好把他骂得不轻，所以苏酥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张愤怒的至少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但是没想到裴昀似乎完全忘记了上次两人闹的不愉快，俊秀的浓眉扬起，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神采和活力。

他今天穿的衣服也特别引人注目。

苏酥回忆起刚刚在大厅里和他一起演奏的同龄男生的穿着——要么就是怕冷地套着一件深色羽绒服，要么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着黑西装燕尾服，里面是体面的白衬衫。

唯有裴昀还跟比他小许多的小孩一样，穿着一件红色的卡通圣诞节儿童毛衣，里面倒是还知道叠穿了一件白衬衫，不过衬衫像没套好似的，领子皱巴巴地露在外面。

本来是有点滑稽的穿搭，但被他那张惊人的脸一衬，显得格外清澈可爱，还带着一种难言的喜庆。

苏酥克制住自己想要把他的领子给理正的强迫症念头，垂眸盯着他衣服上的圣诞树，低声道：“我陪我干妈来看她朋友。”

她说完这句话就想赶紧走，但奈何裴昀这个人格外健谈，听到苏酥这么说反而越发感兴趣。

长长的睫毛上下掀动，玻璃珠子般剔透的眼珠子专注地盯着她，表情也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你干妈朋友？她是这里的老师吗？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苏酥本不想说，但耐不住裴昀追问得厉害，就把王阿姨的名字告诉了他。

没想到他还真认识。

“你说的王凤，是教大提琴的老师吗？”

苏酥想到王凤说自己今天还要当大提琴考级的评委，于是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裴昀看到她点头，眉毛却皱了起来，堆叠在一起，像条毛毛虫。

他好像在内心思量了好久，然后忽然向苏酥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点。

苏酥却不想过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昀见状也不生气，而是微微笑了笑，自己又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挡着嘴巴，一副要跟她说悄悄话的模样。

两人靠得很近，苏酥几乎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柠檬香气，在寒风的裹挟下带来一片冰凉的气息。

“我悄悄地，悄悄地告诉你啊，但是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搞这么神秘。苏酥被吊起了兴趣，这次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王老师教过我，人蛮好的，但是就是有一点……嗯，”他顿了一下，露出一点纠结的表情，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准确，“就是，她有一点爱说她家小孩的事儿。”

王阿姨，爱说自己家小孩的事儿？什么意思？

苏酥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样说吧，她就教过我一年，但是在那一年里我几乎把他儿子小时候发生的各种糗事都听遍了……像什么一年级尿裤子啦，二年级考试考零蛋被老师请家长啦，三年级……”

“噗。”

“那她儿子岂不是很惨？在你们面前老底都被扒光了，这也太尴尬了吧。”

虽然裴昀还没说完，但苏酥光是一想象当时那个情景就不禁笑出声来。黝黑晶亮的眼眸里满是飞扬的笑意。

裴昀忍不住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