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筠长身立在雪中,好似一颗迎风映雪的青松,傲然挺立,桀骜不屈地耸立在严寒中,偏要维持那一抹绿。
顾明瑛脑子空了一刻,瞬息间,诸多念头一拥而上,极速闪过。
最后只剩一个私念挥之不去,是来找她的吗?
几个呼吸后,顾明瑛一把拎起椅背上搭着的大衣,边穿边朝楼下飞奔,连日来一直压抑的渴望,此时牢牢霸占她的心神。
从前,她只觉这小孩儿很贴心,撒个娇都要转好几个弯儿,放在跟前养眼又舒坦。
那时,顾明瑛哪里会料到,不过几个月,她就成了越陷越深的那一方,再不能如从前般潇洒抽身,连基本的体面都没维持住。
不知道那一通不管不顾的发泄,能不能称得上一份特别的分手礼物?
思绪混乱如被风吹乱的雪花,身不由己地打着旋,不知要落向何处。
顾明瑛匆匆跑出电梯,绕过写字楼两个转角,来到他待着的转角一看,哪还有人影。
她惘然若失地站在风雪中。
寒风吹过,吹得她衣角翻飞,修长的天鹅颈无遮无挡,寒意顺着脖颈蔓延到全身每一个角落,如她当时当刻的失落,一跌千丈。
街角对面,停着一辆奔驰车标的黑色轿车,车身已经积了一层几厘米厚的雪,前挡风玻璃几乎被淹没了。
“……您……不见吗?顾总应该是来找您的。”
陈信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他随着后座男人的视线,偏头看向站在风雪中的顾明瑛。
风起了,就没停下的迹象。
顾明瑛来来回回在附近走了几圈,大衣敞着怀,她就那么任由凛冽的冰凉一片片打在裸露的肌肤上。
脖颈已经冻得开始泛起明显的暗粉,葱白的双手似乎被摧残得不再细嫩玉白。
白清筠的脸离车窗玻璃很近。
玻璃上贴着暗色单向膜,他目不转睛盯着顾明瑛的身影,玻璃上倒映出他眸底的水汽,满是不忍。
他的手紧紧握着门把手,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为她裹上最暖的最厚的毯子。
把手已经被拉开。
陈信有点看不下去,他瞥见老板通红的双眼里,明明是心疼,怎么就不下车呢?
“顾总穿得太单薄了,要不,我去送个毯子?”
白清筠眉心皱痕愈发深了,喉间发涩,酸苦的味道在口腔肆无忌惮。
迟疑将时间拉得很长,下车的动作仿佛被冰冻在这一秒。
冰冷的风满是凌冽的味道。
顾明瑛四处找寻,再没看到熟悉的身影,附近也没有一辆车牌眼熟的车子。
“顾总!”
夏瑶嚷嚷着从写字楼里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条厚毛毯,直直跑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人紧紧裹住,责备道,“这么冷,顾总你穿这么少跑出来干什么!”
顾明瑛脸上的失望懒得藏,抬手搂住身上的毯子,“找人。”
夏瑶推着她的背一起往楼里走,“不管找什么人,也没有你的身体要紧呐,公司正是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倒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严寒被隔绝。
连同外面迟疑的、窥探的、眷念的目光,一起被隔绝在外。
顾明瑛被夏瑶一路拖拖拽拽地塞进了办公室后的卧室。
夏瑶絮絮叨叨地嗔怪她不保重身体,人蹲在外面煮姜糖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生姜。
很快夏瑶端着一大杯姜糖水进了卧室,豪气冲天地塞进她手里,“瑛姐,全喝完它,一滴不能剩!”
顾明瑛低头看去,她那只雕花的漂亮玻璃杯里,歪歪扭扭飘着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姜块,红糖的颜色更是红到发黑,也不知道放了多少。
她忍不住皱眉,心生退却,“你这……小夏其实我可以叫外卖的,也有姜糖水的。”
夏瑶不为所动,“我知道我厨艺不好,瑛姐你凑合喝吧,大雪天的,外卖送过来都不知道几点了。喝完我去冲感冒药。”
顾明瑛轻叹,在夏瑶一错不错的视线里,浅尝了一小口,又辣又甜腻的,非常难以下咽。
她再次叹气,想起某个夏夜,两人一起淋雨回了家,他也曾煮过姜糖水,没这么难喝啊?
“顾总,公司正遭难呢,你不想在这个时候倒下吧?”夏瑶毫不留情,“你现在倒下,他们立刻就扑上来把公司瓜分了!”
“好,我知道了,我喝。”
顾明瑛无奈地举手投投降,深吸一口气,仰脖喝下大半杯,剩下一点姜块的底,她实在喝不下了,“这样可以吧?这个底真的很辣,也太甜了,我尽力了。”
夏瑶扁扁嘴,收了杯子离开卧室,“等我冲完感冒药,你就在这休息一个小时,他们有事我会来叫你。”
顾明瑛往被窝深处缩了缩,毯子加盖在被子上层,卧室空调的制热很久没开了,房间里热度上升得很慢。
没几分钟,夏瑶再次回转,盯着她喝下感冒药,给她掖好被角才离开。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顾明瑛喝了一肚子水,并不饿。
可能是药效的缘故,她很快睡着了。
突然,顾明瑛发现自己奔跑在鹅毛般的大雪中。
周围的光线光怪陆离。
她越跑,越是看不清前面那人的背影,不用看,她心里就清楚的知道,前面的人,是她惦念的少年。
但她就是想要用双眼,认真地看清楚。
明明怎么追不上他,脑子里却忽然好奇一件不太相关的事——
她穿着一双银色满钻高跟鞋,跑在积雪凝成的冰雪路上,一点都不打滑,难道鞋底装着防滑链?
一闪而逝的念头,顾明瑛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的人影逐渐被风雪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