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检查了下她那辆车,很快发现了问题。
一个极其低级的错误。
忘了打开安全启动按钮。
连刚碰卡丁车的人,都极少会犯的错。
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刚培训的时候,不是听得挺明白的吗?”
梁舒音也盯着他,不躲不闪,不慌不乱。
身旁又有一辆车开了出去。
她终于收回视线,将面罩一关,扔下句“谢了”,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陆祁溟缓缓起身,双手插兜,微眯起眼睛,盯着那个疾驰而去的背影。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拐弯处。
接连几场暴雨后,气温稍降,此刻没有骄阳炙烤,风是微凉的。
热身圈后,梁舒音一口气跑了六圈。
刚开始她压着速度,后面见其他人都陆续下场了,人少了后,她才放开了,加速起来。
她很不喜欢夏天。
每逢盛夏,她的情绪就会跌至谷底。
大抵是因为,从高考后的那个夏天起,她的人生就彻底偏航了。
她从小跟着父亲读过不少书,一头扎进文字的世界,她的内心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这个方式,也在那年夏天失效了。
后来跟着顾言西学车,她终于找到了另一种南辕北辙的方法,将心里的野兽从囚笼中释放出来。
她是学文学的,却也迷恋赛道上的感觉。
一半寂静,一半疯狂。
构成了现在的她。
最后一圈,见场上没人了,她再次加速,将速度提到极致。
想起刚才舒玥的那些话,她心脏闷闷的,猛踩着油门,想要就这样一路开下去。
观赛区内,秦授和陆祁溟一直在盯着赛道上的情况。
见梁舒音忽然提了速,就连过弯时也没降下来,秦授伸手推了黑色框眼镜。
“这姑娘,是不是疯了?”
立在一旁的陆祁溟双手插兜,盯着赛道,没说话,但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虽然她没超速,但却一直把速度控制在最高限速的临界点,这样下去,很容易撞车。
他不知道她还要这样高速行驶多久,亦或是做出什么更危险的举动来。
他紧抿着唇,抬腕看了眼时间,拿了一旁桌上的指示旗,刚准备下去,她却突然降了速。
抵达了终点。
关闭发动机,梁舒音下了车,头盔一摘,露出的那张脸,平静得丝毫不像是刚飙完车。
无人知晓,在刚才的最后一圈里,她心里下了场急促的暴雨。
汹涌的,疯狂的。
将她这段时间游离在心里的不快,冲刷得干干净净。
下场后,她换了衣服,冲了澡,去休息区找陈可可,扫了一圈,却没瞧见她的影子。
“在哪儿?”她发信息问陈可可。
“你下场啦?我在秦授他们这儿,就楼上那条走廊走到底,最里头那间休息室。”
按照陈可可给的方位信息,她坐了电梯上去,一路走到尽头,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间光线很暗,只开了盏壁灯。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员工休息室。
看见那张单人床时,她意识到不对劲,顿住了脚步。
想退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啪”一声,衣柜旁正在找衣服的男人察觉到什么,按亮了墙上的白炽灯。
男人关上衣柜,懒懒地抬眼,朝门口看过来。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身上没穿衣服,只在下身套了条牛仔裤。
纽扣还没来得及扣上,裤腰处微微敞开着。
牛仔裤就那样松松垮垮挂在他劲瘦的腰上,贴着他小麦色的紧致皮肤,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起初,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是极其随意淡漠的。
视线落定后,他微怔,眼神倏然柔和,似乎还带了点惊讶。
大概是没反应过来,梁舒音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腰线上。
她这辈子只看过一个男人的上半身,那就是顾言西。
舅舅经常健身,肌肉紧实,但梁舒音却觉得过了头,不太好看。
可陆祁溟腰线以上的部分,却让她有种赏心悦目的观感。
如果单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看。
“看够了吗?”
被盯着的男人忽然出声。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相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还勾勒着似有似无的笑。
“抱歉。”她将视线别开。
刚才盯着他看时,她并没有什么下流龌龊的想法,却忘了非礼勿视的道理。
总得说点什么,来解释下她突然的闯入。
“我来还伞。”
她嗓音平稳地解释,而后拉开单肩包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是那晚下雨,他借给她的。
不知何时有机会归还,她只能随身携带着。
这房间布置得极简,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连个沙发桌子都没有。
找不到放伞的地方,她只能伸了手,递给他。
男人觑了眼她手头的东西,没接。
他抓起床上的黑色T恤,兜头套上了,这才朝她缓缓走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微低头颈,盯着她。
在她没看见的时候,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倔得要命的样子。
他就没见她低过头。
没见过她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她没看他。
见她不说话,陆祁溟又抬脚,朝她走进了一近。
她跟着后退一步。
于是两人一进一退,不知不觉,她被他逼到了墙角。
“不经允许,擅自闯入私人房间,就为了还一把破伞?”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低头靠近了,带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几乎喷在她鼻尖。
混合了松木香的淡淡烟草味,萦绕在她四周流动的空气中。
她下意识微偏了头。
于是,那带着颗粒感的低沉声嗓便落在她耳边。
如此清晰,还隐隐藏着威胁恐吓的味道。
“梁舒音,你当我这儿是什么想闯就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