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白皙的指尖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改了方向,【才怪!】
殊不知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在阳光交错间变化着色泽,成功出卖了主人。
骗子!郁望舒暗自骂了一句。
他故意往她这边又靠近了些,肩膀压到了阿沅,带着某种微妙的压迫感,黑极的瞳孔里一片清明,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道:“真的,嫂嫂不骗我?”
这次就连后背都开始冒汗了,阿沅狠狠咽了咽口水,指尖在空中颤啊颤,迟迟比不出来一个“不”字。
“你果然在骗我。”郁望舒眼中浮现一片寥落,眼眸一瞬变得暗淡,就在阿沅要比划道歉的下一刻,他一个翻身倒下,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就罚嫂嫂当一回枕头好了。”
哎,哪有这样的?!
阿沅后背就是坚硬的车壁,腿上被压着动弹不得,推了推他的肩膀,却是纹丝不动,环顾四周,她努力伸长手臂去够旁边引枕,有枕头靠为什么要她当肉垫,他可比看着沉多了。
郁望舒将头挪了到舒服的位置,惬意地眯起眼睛,像只晒懒的大型猫科动物:“别动,我乏了,让我靠会儿。”
疲惫的声音成功制止了阿沅的动作,眼看他呼吸渐渐变得深沉,她赶紧轻轻扯了扯他的肩膀
郁望舒懒懒地掀起眼皮,眼里有被人打扰的不悦,却在睁开的下一刻怔住了。
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阿沅,她背着光,蓬松的乌发染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晕,和她眼睛的颜色非常相称。他知道为何老天会无情地夺走她的声音了。
不必施任何脂粉就天然艳雪的肤色,即使常年在田间劳作也只曾晒红不曾晒黑,不画而黛的眉,不点而朱的唇,自有一派风流淌在眉间、在肌骨,偏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温婉可亲,灵澈纯净。
艳骨柔态,媚而不俗,对男人这种天生充满征服欲的动物简直是致命的吸引,这一刻郁望舒竟然有些庆幸她不会说话。
不然他要杀的人可就太多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阿沅还在比划着:【我害怕,但我不后悔。】
“什么?”
【我害怕的,但是我不后悔冲出来带走你。二郎,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的!】
弯弯的眉眼笑成了月牙,空气中氤氲着一股不知名的甜,指尖流出的每一个字符都如一把把沾着糖浆的利剑直刺进他的心,又甜又痛。
他生性凉薄,对谁都不曾有过真心,更不该对她动心!可他引以为傲的克己自律在她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不容于世的想法如瘟疫疯般狂蔓延。
他病入膏肓,她却不要他了,这怎么成!
所以他不能允许她的放手,不管做什么,他都会将她留在身边,就像双生花一般同生共存才对!
“嫂嫂,大哥这么躺过吗?”他问。
阿沅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大郎从没这样压在她腿上过,再说了要是婆婆被看见了一定会挨骂的。
所以她一直把大郎供着。
郁望舒嘴角松弛了下来。
这是笑了?
阿沅细看,却已经错过了那细微的动作。
他忽然伸出手,手掌向上:“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哎?
阿沅不明就里,却被眼前那双深邃的黑眸蛊惑了一般,傻乎乎地把手放了上去。
掌骨用力,修长的手指向内扣住,十指交握。
“嫂嫂,永远都别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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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日,阿沅一直提心吊胆,一会儿怕太子追究她狂妄无礼,一会儿又担心高贵妃找她算账。
她越心累就越觉得郁望舒不容易,想着才不过进宫一趟他就挂了彩,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他究竟受过多少委屈啊…
小时候郁望舒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要不是阿沅看他天天带着伤回来,暗地跟踪,恐怕他早被人打死了。
阿沅心里难受极了,她当时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他被认回去就是过好日子了,殊不知这里竟然这么危险。
早知如此,说什么她也得跟着回来才是,哪怕人微言轻,好歹也护他一二,不至于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些。
阿沅摇晃鬼工球,铃铛声成功把小桃叫来,她简单比划了一下。
【帮我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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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忠伯照例呈上密信,只不过这次还多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竟是一碗简单朴素得不能简单的冰元子。
郁望舒看了一眼就端起碗尝了一个,唇角弯了一弯—王府的人从来不做如此简陋的夜宵,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碗,准备等处理完公事再慢慢享用。
小刀刮掉信封的烤漆,抽出里面的信扫了几眼,果然,阿沅已经引起注意了。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郁望舒将信凑近烛火,火舌顿时卷起信笺,火光照亮他黑沉的眼眸,眼底一片晦暗不明,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忠伯边觑着他的脸色边掂量着道:“王爷有心,倒不好明着这么护着夫人,树大招风,未必是好事。”
郁望舒扯了扯一侧的唇角,不明着护怎么引起对方注意,对方不注意,怎么给他创造出更多机会让阿沅依赖他。
阿沅是个倔强的,强留是留不住的,只能利用她怜贫惜弱的性子,让她慢慢靠近方为上策。
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他既然已经决定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就不会在乎用什么手段。
“我知道分寸。” 余光看向圆嘟嘟的白玉元子,“晚照阁那边怎么样?”
“夫人回去了一趟村子,拿了…”忠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拿了几只鸡回来,说要养在晚照阁,还要在院子里垦一片地,说要种菜。”
在王府里养鸡、种地…简直是闻所未闻,令人窒息。要是让周氏知道恐怕能气晕过去,忠伯不禁头大,却见王爷一双眼骤然亮堂起来,跟夜猫子似的,有几分瘆人。
他端起碗起身推开窗棂,沿着墙爬上来的连理藤已经摸到了窗口,上头一对对双生花花团锦簇。
他笑着咬了一口元子,糖浆顺着喉咙流进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