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秦王李元鹤,便是李行韫伯父李祥昀的嫡子,按辈分来算,当算是李行韫的堂兄。
乾元先帝李绛成在位之时,并未定下孙辈字号,故而李元鹤与李行韫并无同字。
没了同字,好似皇家兄弟之间本就淡薄的血缘羁绊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先帝李绛成的几个儿子早就有了自个的封地,且其因正处盛年未先立储君,因而先帝毫无征兆忽而崩逝之时,乾元便是大乱,举国上下风云涌动,各亲王以其封地为始,开始向四周纷战。
此战被称之为鸣嶙之乱,仅持续一年不到,便以李行韫领兵占据京都称帝为止。
此后李行韫领兵攻下缙苍,一统缙苍乾元,新建赟朝,改号嘉绪,成了亘古最为年少的帝王。
而李元鹤因降被李行韫封作亲王,名号为汝秦。
“陛下。”
待两人走出玉髓阁时,昭昭忽地叫道。
李行韫敷衍一应:“嗯。”
昭昭抬着头,“可要小酌一杯?”
李行韫顺着昭昭的视线抬眼望去。
此刻月色莹白,如同银纱缥缈盘旋,冷清肃静的凉夜分外寂寥,好似确是与酌饮衔觞最为相配。
于是乎,露清台。
瑞福在这高台之上备了些许陈年佳酿,李行韫随手抓了酒香最合心意的一坛便坐了下来。
李行韫自个儿先饮了两口,才看向正在好奇饱览京都风光的昭昭,问道:“酒量如何?”
“陛下可要与妾身比比?”昭昭一笑,竟有几分狡黠的意味。
李行韫轻蔑:“口气倒是不小。”
几轮对饮过后,昭昭面上已染一层霞红,除此之外,倒真不见半分醉意。
昭昭不禁带上骄傲之色:“如何?”
“还不错。”李行韫眉头一挑。
“与妾饮酒的人都这般说,”昭昭得意,“妾身不论饮了多少酒,依旧能够神智清醒地疾驰纵马于山林之间。”
李行韫晃晃酒坛,里头似是空了:“你会骑马?”
昭昭又饮一口浊酒,才点点头,“不过我从前不敢骑马,那时只敢坐在小马驹上由人慢牵。”
“可后来有一回我那小马驹不知为何突然失控,我便阴差阳错头一次独自一人骑着它绕了一圈。”
“自那次骑马过后,我就不怕了。”
“也是那时,我才领悟到,心生畏惧不过是未经尝试罢了。”
昭昭说完才发现自己忘记以妾自称。
不过幸好李行韫好像没注意到。
李行韫忽地勾唇一笑:“是有几分道理。”
“那孤呢?你可畏惧?”
他忽地这般问道。
昭昭想了想才答:“至少在有关妾的性命这一点,妾不畏惧陛下。”
“虽然陛下总爱吓唬人。”昭昭又默默补了一句。
李行韫闻言眸光一滞,话里满是讽刺:“你当真觉得自个儿将孤看透了?”
末了他唇角笑意不减,语气微沉:“许苕。”
“莫要自作聪明,孤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你。”
他的眼底有着漫不经心的戏谑,却也有着令人生惧的杀意。
昭昭只轻轻道了一句,语气敷衍:“喏。”
“妾身,遵旨。”
李行韫轻哼。
他抬头望月,可神色却是空洞,似是并非在看月亮。
“入宫之后,可曾后悔过?”
昭昭闻言顿住。
身居高位之人鲜少会当入宫是件值得后悔的事,甚至会将此事认为是难得的赏赐,可李行韫却问她可曾后悔。
“陛下想听什么样的话?”昭昭虽是问句,却是并未停留等待李行韫的答复,继而说道,“妾身对陛下仰慕已久,能进宫光耀家族是怀兰一生之幸,因而入宫后不曾后悔。”
“此为虚。”
李行韫闻言便是一声嗤笑,“此为虚,那何为实?”
“怀兰没有选择。”
“入宫之事,非怀兰能选,接近陛下,也非怀兰能选。”
李行韫眸色变得讳莫如深,眉宇之间戾气渐起,但神色之间不见愠色,薄唇轻抿。
“可怀兰未曾后悔。”昭昭又说道。
“怀兰自小便并非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阿父若给我两块肉饼,怀兰定会自个儿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曾动过要将肉饼分食于兄弟姐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