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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祝丞助掌祭祀,博学多识,通晓礼仪。”
静谧的大殿之中忽地响起了一道说话声。
他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可磁性的嗓音之中却带着阵阵威压。
昭昭陡然回神,继而面不改色地向李行韫行了肃拜大礼,“怀兰失礼,求陛下恕罪。”
说是恕罪,却也不见半分慌乱之色。
李行韫终于分了精力抬首,颇有些许漫不经心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
正如同昨日他在御花园瞧那场闹剧一般。
半晌都没有个动静儿,昭昭忍不住偷偷抬头,却是极其不巧地,正正对上李行韫投来的视线。
倨傲的眸色之中此时更添几分审视的漠然。
四目相对之下,是双方无声的探究交锋。
昭昭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略有些心虚,这下真是乖乖地将头抵在手背上一动不动。
“陛下,王太尉求见。”门外忽地传来瑞福的高喊。
“宣。”
李行韫又将视线回到手中的册子,语气淡淡,“既醒了,便退下罢。”
昭昭应下,站起身来行了礼便欲退出殿门。
李行韫撩起眼皮,眉头懒懒挑起细微得不易察觉的弧度。
倒真像是来侧殿小憩的。
昭昭欲退出殿门之时,得以宣召的王太尉正巧踏入殿中。
擦肩而过之时,昭昭余光一瞥,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脚步一顿,又转身折返。
“臣,参见陛下。”王太尉跪身行礼,高声喊道。
一切看似如常。
“免礼。”
李行韫翻看着手中的册子,指节有节奏地轻扣着榻子。
“诺。”王太尉缓缓起身,手中的白刃与殿中的琉璃盏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李行韫微微眯了眯眼,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就在王太尉手执利刃直抵李行韫之时,埋伏在殿中的暗卫忽地从天而降。
而那王太尉明明是文官出身,不曾习武,这般竟能与暗卫缠斗几个来回,但也仅是几个来回就被暗卫所拿下,被牢牢禁锢住。
几个暗卫正要提着王太尉复命,却是抬眼了一瞬又匆匆低头,再也不敢抬首。
李行韫对着怀中突如其来的这抹温热始终不语,一向无甚起伏的眸色难得有了异样的情绪。
昭昭见无事发生,欲起身却闻见一道味道极淡,但却十分熟悉的香味。
夏莲沉香。
昭昭登时愣住。
李行韫抬手轻挥几下,暗卫便带着王太尉再次隐没暗处。
殿中看得见的明处又只剩下二人。
“现在,可否从孤身上起来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甚至还能感受到微乎的热气。
昭昭回神,慢吞吞地起身,俯身行礼就要告退,却是被拦住。
“等等。”
昭昭这才重新抬头,她疑惑地看向李行韫。
“方才,为何忽而折返?”李行韫又恢复到往常那副生人勿近的懒散模样,深邃的眼眸之下是捉摸不透的情绪。
“回陛下的话,怀兰经过王太尉之时,瞧见了他袖中的短剑。”
语毕,李行韫神色骤然冷了下去,可他却还是勾着唇嗤笑了一声。
昭昭敏锐地感受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外臣入殿,重重审查。”
“几番搜查下来无人发现王进之异。”
李行韫仍坐着不动,那双修长的手却是猛地抽出身旁桌上之剑,剑尖抵在昭昭的脖颈之侧,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他虽是坐于塌上,却仍旧高于昭昭,此刻垂眸斜睨,声音冰冷到极点,“唯独你,能一眼看出他袖中所藏。”
“你,究竟是谁?”
李行韫还是那副散漫的倚姿,似乎并未生愠。
可昭昭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悬在她脖颈上的剑刃正在不断往里逼近,那刺骨的冰凉令她难以忽视。
“回陛下的话。贱妾姓许,单名一个苕,字为怀兰,家父是太祝丞许承直。”昭昭的声音有些颤。
殿中又安静下来。
白皙的脖颈被划出一道血痕,血珠不断外冒。
好似脆弱的很。
李行韫忽地就改变了主意。
昭昭感受着那柄长剑从她的脖颈离开,缓缓移动来到她的下颚。
“许苕。”
昭昭抬眼看向他,眼中尽是坦然之色。
“好。”依旧是那双倨傲无双的眸子,但此刻却是添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退下罢。”那把长剑被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李行韫又翻起那本册子,再也没分一点目光于她身上。
“诺。”昭昭乖乖应下,顺从地退出殿中,垂下轻颤的眼睫掩盖了闪烁一瞬而过的光芒。
昭昭自然知道,李行韫未曾信过她。
哪怕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