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廷也没想沈朗潍会有此问,刚还明亮的眸,一下就变黯淡。
片刻之后,方骏琛才喃喃开口:“是我准备。”
“小舅舅,你这又是为何?”方世瑜不可思议问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野山参同红赤草相克,我见大哥深夜习武辛苦,便想与他补一补。世瑜,我真的不是有意,真的不是想害大哥。”方骏琛越说越激动,连声都变哽咽。
案件仍有疑团,审讯还要继续,沈朗潍待他稍稍稳定后,便再问:“关于方世峥之死,你又有何想辩?”
方骏琛叹息一声:“世峥从小就与我不睦,那日我听钟先生劝,主动与他缓和关系,还请他带我一齐去饮酒。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的,世峥觉得新奇,便答应带我见见世面。那碗药膳原本是母亲与我准备,可世峥见到,非要喝下补身。我不想彼此再生嫌隙,便将药膳递与他喝。我也是夜里听二嫂说起,才知是那碗药膳害了世峥的命。”
沈朗潍:“方二夫人可否与你提及,她是如何知晓药膳一事?”
方骏琛摇摇头:“二嫂情绪波动极大,她没说,我也就没问。”
沈朗潍觉得此事甚是古怪,事情都过两月之久,究竟谁在背后搞鬼,将此事告知方二夫人呢?而此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见沈朗潍再无询问,蔺相廷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前:“六郎,小舅舅出来久了,我是时候带他回府,外公他老人家还在府盼着呢。”
宋春丽一案,方骏琛有不在场证明,方世峥、方骏捷之死,也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有意谋害。
人,是该放了。
沈朗潍颔首:“那便有劳相廷带方公子回府。”
蔺相廷都快离开审讯室了,不想却又折返:“六郎,那个黑阳寨的于堂,你是如何处置?”
沈朗潍顿了一下,然后才道:“人就关在府衙牢狱里,估摸着没个几十年,他是出不来了。”
蔺相廷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又偷偷看了顾颜一眼,这才带着方骏琛离开。
“三皇子打听于堂作甚?难不成他是有了于石的消息?”
“阿颜。”
顾颜想的出神,连沈朗潍唤她,竟都不知。
沈朗潍再唤一声:“阿颜?”
顾颜终于听到,她抬起脸,看向沈朗潍,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顾颜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我心里有一猜想,总觉得方二夫人的死,是凶手有意为之。”
沈朗潍起了兴致:“你为何会有此猜测?”
顾颜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若方骏琛没去清风湖,又恰好没有遇到方牧,结局会是怎样?”
宋春丽知道方世峥的死因可疑,方骏琛不想事情败露,杀之以绝后患,这便是他的杀人动机。
法荣寺的僧人都可作证,方骏琛于案发前曾与死者会面,人证亦有。
至于杀人凶器,方世瑜已证实,伤口是由禅房内烛台所致,方骏琛同样是有嫌疑。
结局,结局便是方骏琛会成为此案的疑凶,且是唯一一个疑凶。
沈朗潍立马会意,破案的关键,便是谁与宋春丽透露了此事。
“阿颜,先让然娘送你回府,我等处理好府衙的事,就立马回。”
顾颜笑道:“你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也别忙太晚,注意自个身子。”
见顾颜与他关心,沈朗潍心都满:“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
方骏琛回府后第一件事,便去了方恩泰处。汪朝熙见他平安回,喜极而泣,久久不能自已。
蔺相廷同方恩泰解释了来龙去脉,方恩泰只点点头,与方骏琛亦没有多加责备。
从方恩泰院子出来后,方骏琛就与蔺相廷道别:“殿下,今早我去府衙时,钟先生是跟在旁,我恐他担心,想去与他报声平安。”
蔺相廷微微颔首:“小舅舅先去忙,今日天气好,我也想逛一逛。”
方骏琛躬身一拜,转身便去了钟良所在书堂,沁竹斋。
蔺相廷逛着逛着,无意间来到柳梅园外,他听院子里有嬉笑声,于是走了进去。
顾颜她们正在院内烹茶,还是谢优然先听到脚步声,旋即警觉地站起,在发现来人是蔺相廷后,忙又卸下防备。
“跟屁虫,你来就来,偷偷摸摸作甚。”谢优然笑说。
蔺相廷顺着茶香,来到她们身侧:“我在外便闻着茶香,不知然娘可否赏我一杯。”
谢优然往旁挪了挪身:“我哪敢不予呢。”
云月从屋里取来凳,又添了一套茶具,“三殿下先坐,茶马上就好。”
蔺相廷坐下,正巧是同顾颜面朝面,顾颜很想问他于石的消息,但又怕然娘误会,故生生忍了下来。
“殿下,方公子可还好?”
他不过十六,便被人怀疑是凶手,顾颜切身感受过被人诬陷的滋味,故有此担心。
蔺相廷回道:“小舅舅看着倒好,但经此一事,我也会与他多些关心。”
顾颜点了点头:“不知殿下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他是方府亲眷,对他们自是比沈朗潍要熟悉。
蔺相廷略略想了想:“这几个案子很明显都同小舅舅相关,二舅母同世峥一直是待小舅舅不满,但大舅与他,却是关怀备至,我一时也拿捏不准情况。”
谢优然见他二人沉眉,她看不过去,不由道一声:“这有何愁,既然谜团始于方世峥之死,我们何不从新查起。”
顾颜眼眸一亮:“然娘,要如何从新查起?”
谢优然挑眉:“我问你,方世峥是死于何处?”
蔺相廷先明白她话意思:“然娘,你该不会是想……”
谢优然:“跟屁虫,知我者,莫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