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生。”
那声音跟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来,说得异常艰难且勉强。
“…..是你吗?”
象征时间的沙漏从手指缝隙缓缓流逝,矗立在二人之间的壁垒轰然倒塌;嘈杂而琐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如潮水般涌入耳廓。
“是。”
余下的喧嚣,在这句话落地后变得愈发清晰,也变得尖锐刺耳。
沈亦白沉默了一瞬后,突然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人。
“小白….”晏迟生刚喊出这个称呼,就被对方高声打断。
“我说了——”
他冷冷道:“别那么喊我。”
晏迟生微微一怔。
被推开的手停在半空不上不下,好半响,才垂落身侧。
除了病房那次,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沈亦白如此尖锐地对他。
霎那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种感觉,就像是剖开橘子皮尝到了一瓣又酸又涩的果肉,微苦的口感一直在舌尖上蔓延,泛到心底迟迟消散不去。
就在人要转身离开时,他感到自己心猛地下坠。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去抓到了对方的衣角。
他垂着眼,声音被他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曾有过的请求。
“别走….我们聊聊行吗?”
沈亦白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压抑着心底深处疯狂滋长的失望和委屈,尽量维持平静的情绪,说:“聊什么?”
晏迟生松开衣角,不由分说去牵对方的手腕。
“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吧。”
他拉着人就要走,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就在这说。”
晏迟生顿住脚步,耳边听着那平淡且无波澜的声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涌上心头。
“小白。”他转身,对上那道讽刺的目光,尽力收敛起所有的负面情绪,说:“我们之间有误会,你能给我个机会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吗?”
沈亦白环胸看着人,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问:“你找的下家呢?”
晏迟生皱了下眉:“什么下家?”
沈亦白讽刺道:“踹了我以后找的下家啊。”
“……”,晏迟生想起自己欺瞒对方的身份,一时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当即否认道:“没有下家。”
沈亦白一脸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你会在这艘船上?”
登船的条件极为苛刻,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船票,就像沈亦白和肖明辉这样的富二代,要不是有两个人临时有事去不了,这船票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一般能登上这船的,都是来自世界各地最顶层的那批有钱人,除了这些人,就是他们带在身边的伴儿了。
“因为我是…”他顿了下,突然觉得自己的本名难以脱口。
“你是什么?”沈亦白紧接着话问。
晏迟生张了张口,却依旧没有把“威廉”这两个字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不然,他也不会戴着这张面具来见对方了。
沈亦白盯着人,突然嗤笑一声:“晏迟生,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晏迟生听着对方喊着自己的大名,只觉得不舒服。
“小白,我们没有分手。”
沈亦白愣了一下,随后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是对这句话感到不解:“如果不是分手,那我请问这两个月你在哪呢?”
晏迟生垂着的眼微微颤抖,心底顿时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
无法抑制的苦涩堵塞住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去解释自己的难处和遭遇。
可不开口,就无法解释这两个月以来他为什么没有联系对方,以及解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种种问题。
“我只是….”他沙哑着嗓音,道:“遇到了一些事,那些事导致我无法在那段期间去找你,真的不是不想找你….小白,你相信我好吗?”
“…….”
沈亦白头一回见对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无助且难过的表情,在那瞬间,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样难受。
他垂下眼睫,看着对方握着自己腕骨的手,半响,才开口:“你说我们没有分手是吗?”
晏迟生见对方愿意和自己继续谈下去后,话语里多了些欣喜:“嗯,没有分手。”
沈亦白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问:“也没有找别人对吗?”
“一直都只有你。”
晏迟生顿了下,又说:“小白,我只喜欢你,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找任何人了。”
沈亦白被这句话说得彻底没了脾气,但他又不想这么快原谅对方,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别扭地喔了一声。
喔完,还反思自己语气是不是有些冷淡。
“….知道了。”
晏迟生听出对方缓和下去的态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才缓缓道:
“你走后,我真的反思了好久。”
沈亦白真的难以想象晏迟生这种人会反省自己的问题,一时有些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因为长久的相处下来,他发现晏迟生其实并不像其他男公关一样无条件顺从他的所有要求,相反,这人有时候比他还像个金主高高在上地主导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只有对方在向他表露爱意的那刻开始,那种令人感到不适的居高临下和冷漠无情才渐渐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