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沉合上,一点点地盖住她满眼眷恋,正如那头的步乘月僵硬地收回释出雷击的胳膊,一点点放下,连带着纠葛恩怨。
步乘月将那只胳膊背到身后,眼睫轻颤,原来这般轻易,就能毁了这样的至宝,不过是让战墟里的怨气攻击一波,自己再补道雷,居然真的做成了。
除此之外,她还做了场戏,用幻象迷惑众人,让神虚舟上下以为是她步乘月不顾性命救了她们,其实怨气和鬼气早被万兽图褪的差不多了,它也不是吃素的。
步乘月愣了会儿神,掠过地上图纸焚毁后剩下的一小堆灰,带起的风正好吹散了它。
光影闪烁,灰飞烟起,待一切落定,狼藉的大地之上只余疮痍,还有不知死活的“步乘月”。
那是她费了大功夫才调教出来的替身,保管谁也发现不了。
这跟翰林将军还不一样,他是强行使唤,步乘月跟乌玉玦可是实打实的主,效果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为保妥当,步乘月没留下一丁点痕迹,也不敢通过什么盯着这边,她将整个神虚舟秘境打包带走了。
转移到曾经去过的一个老地方,浮瓷区沙漠某处海市蜃楼,那里依然归为虚无,按理说不该再存在、不能有人能进去了,偏巧步乘月在那儿留了道门。
拿来放秘境,就不再是虚无之地,秘境也撑得住,她把门一关,别说冥尊了,玉帝想找她都费劲儿。
掐算着时间,盛曚大概摸过来了,她抢救乌玉玦变得步乘月少说要花个几年,乌玉玦注定会死,届时盛曚再伤心个几年,她受了伤又忧思积郁,必然早亡。
而自己就躲在这处好生修炼,闭个上千年的关,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算好了一切,唯独漏了盛曚的状况,她比步乘月设想的严重得多,也疯魔的多,她想对过一件事,可惜想对了也没派上用场。
那就是盛曚对她这副身体的了解程度。
盛曚醒后,不顾孟婆阻拦,说是就算变成灰也要去找,她这身体受不了阳气的,太阳一照,皮肤上便皲裂出渗人的纹路。
“盛曚,人还活着,别冲动。”
只有贺如敢拦一下这个煞神,距离那日事发已经过去十日了,秘境整个消失、步乘月重伤昏迷,都不如“盛曚十日后才出现”让她意外。
从不曾见盛曚如此狼狈,看起来格外好打,只有眯缝起来的双眼犹带杀意,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刃,薄薄一层,饮血方休。
盛曚一听贺如的话,顿时开始耳鸣,还活着,意思就是不好,师尊果然出事了,她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有些酥麻,若无其事开口,“我要装着哭一哭吗?她跟我说的是两天后便不装了。”
贺如闻言有些怔愣,盯着那绿眼珠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盛曚是在套她话,可惜,步乘月什么也没说过,“她刚从你那来到这里时,我们见过面,当时听她的意思,是想杀了你,结果……”
结果到头来,半死不活的是她自己。
贺如为她带路,上了月地云阶,一路上轻声讲解事发过程,给出的结论就是,步乘月必须留在此处,至少是阳间,绝不可涉足鬼地,否则只会死的更快。
盛曚也不知在想什么,傻了一样杵在门前,她好像不敢迈进这一步,不想亲眼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这是障眼法吗?躺着的那个人。
师尊临行前交代过,说她可能会假装受伤,师尊,你装的过了,太真了,往日里碰一下能弹出去几米,急了还会赏人巴掌,怎么现在一动不动呢。
以前师尊是温暖的,现在摸上去快赶上跟她一般凉了。
莫微终出声提醒,盛曚控制不好身上的鬼气,还是离远点为妙,盛曚却手腕一压,将闲杂人等赶出屋去,那处的裂纹更深了。
丑陋的手掌落在阖眼的仙子脸上,有些颤栗,可就是倔强地触碰,她不是不在乎鬼气会伤到步乘月,她是不信。
“师尊怕吗?趁早睁开眼,现在你醒过来或者现出真身,说两句软话,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自然无人应答,她兀自绕到步乘月脑后,一寸寸检查,都不需摸过全身的骨,甚至不是靠骨辨认出来的。
盛曚咧开嘴,白森森的齿映衬着鲜红的嘴,幽幽的眼珠子简直要射出两道光,再也没了顾及,将“步乘月”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地看。
“在听吗?师尊,我咬的牙印,可没那么快消失。”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盛曚细致且耐心地整理好这个步乘月,毫不留恋地回冥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