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莱德先生家到达潘拉错山要穿过昨晚的小吃街。
白天的小吃街稍显萧条,没有晚上的繁华之景,丹恒有些遗憾,说不清是为什么,自己明明不喜欢进入太过喧闹的地方,此刻光明正大走在街道上,没有意味不明的指指点点,又觉得缺少了什么。当然不是留恋他人异样的目光,而是那种烟火气,第一次经历过后就忘不了。
大概是遗憾吧。
当初离开罗浮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晨时尚未醒来的早市,便上了飞船。说来可笑,身为一个罗浮人,只有在远离罗浮的时候,他才有不避讳人群,获得光明正大自主行动的机会。
现在是前罗浮人了。
丹恒在心里唾弃一遍自己都被流放了,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的自由了还在这里伤春悲秋,真是贪得无厌。
下午五点,准时爬上潘拉错的山腰,远远地,丹恒就看到山腰的平地上聚集着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说着闲话,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几个笼子,笼子上是一些装饰,有写字的,还有挂着花的,用作标记。
一个精神烁矍的老头朝莱德先生挥手,精明的眼睛扫过丹恒的额角再到一摆一晃的半透明尾巴上:“老莱德,你又捡小孩儿啦,还是个外星小孩。”
上下的打量的目光,不含恶意,但也让人不舒服,丹恒平视回去,只是清凌凌的一眼,老头就眼皮下撇,避开了丹恒的目光。
“老斯利,你家小孩又没回来看你啊,都多少年了。”莱德先生避而不答,转头说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事。
老斯利悻悻收手,不再说话。
傍晚的潘拉错山雾气浓得很,能见度很低,莱德先生用棍子拨弄草丛,找出几个月见菇,随手拔了几根草叶穿起来分给两人,并嘱托道:“别丢了,它的光能穿越雾气。”
月见菇看起来平平无奇,通体白色,只有拇指大小,伞盖与柱身融为一体,散发着微微荧光。丹恒将月见菇串挂在手上,和莱德先生一起走进浓雾中,周围的其他人也准备出发了。
出于儿童心性作祟,卡修斯看了丹恒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嘴角抽动,似乎是想笑但又忍住了。
莱德先生走在前面,丹恒和卡修斯跟在身后。
进入浓雾后,月见菇突然光芒大盛,伞盖开始脱离柱身,层层叠叠的伞衣犹如绽开的荷花。然而荷花开放未半中道崩殂,细白的手腕成了康庄大道上的阻碍,但荷花依旧顽强不屈,不过几息,丹恒的手腕就被伞衣包裹住了,连拳头也未能幸免。
月见菇是白的,它的伞衣自然也是白,白得剔透的伞衣层层叠叠堆在一起,随着丹恒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水晶糕,又像白色的果冻。
大概因为到格科利亚后就吃遍了小吃街,丹恒潜意识地觉得这东西能吃,他盯着拳头沉思两秒,尔后把发光的拳头举到眼前,忽然一口咬了下去,嚼嚼嚼。
“能吃。”他判断。
卡修斯:“……O.o”
不要什么都放进嘴里啊啊啊~
想跳起来拍丹恒的后背,让他把月见菇吐出来,试了两次都够不到。
丹恒却理解错了他卡修斯的意思,他把dangdang的拳头伸到卡修斯面前:“甜的,咬左边,左边没吃过。”
卡修斯心累,他委婉道:“月见菇的味道不好,我们一般用来当做照明工具,而且它也不能生吃。”他最先的关心的是月见菇味道好不好,而不是能不能吃。
丹恒不无悲哀地想,这或许就是他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丹恒悲愤之下又咬了一口月见菇。
卡修斯惊地跳起来,用工具划开包裹住丹恒手腕和手掌的伞衣,把月见菇拿了下来,再用绳子栓在丹恒的腰上,既解放双手又能照明,一举两得。
“别吃生的了,下次我煮熟给你吃。”卡修斯低声细语哄到。
他自觉身上忽然压了一座名为“如何以弟弟之名照顾一个见什么吃什么的哥哥”的大山,连自己的孩子气都压了下去,分明自己还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娃娃。
虽是玩笑,却也有几分道理。
一个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幽囚狱,所看的书经过人为的筛选,多为理论与教化。一个在精彩纷呈的外界,有亲人的教导,玩伴的陪同,整个世界都向他敞开。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丹恒眉毛微挑:“一起做。”不愿意一直麻烦别人。
从昨天遇到莱德先生开始,稀里糊涂跟着莱德先生回家,自己已经给他们爷孙俩添了许多麻烦了,而自己除了几声谢谢,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心里过意不去。
卡修斯如今八九岁的年纪,身材矮小,算上头发也只能到丹恒的胸口下方一点,他颇为怜爱地拍拍丹恒的手臂,像是再看一个年少不知事但突然长大的小孩。
“总觉得你在心里编排我。”丹恒相信自己的判断,卡修斯的情绪不对劲。
卡修斯笑得无辜:“并没有。”说罢故作镇定加快步伐,招呼丹恒跟上莱德先生。
丹恒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说:“姑且相信你。”
莱德先生找好位置,拿着笼子到树根底下布置陷阱。丹恒在一边观察,莱德先生先是挖好一个大小合适的坑,再把笼子埋进去,笼子顶部是一个设计精巧的门,猎物一旦进入陷阱只能进去不能出来。
陷阱之上铺了一层枯树叶,再放一块特殊的饵料,莱德先生拍拍手,把挖出来的新泥处理干净。
陷阱不难布置,有手就行,难的是如何制作能够吸引咕咕兽的饵料。咕咕兽的挑剔也是和它的美味并肩齐名的,饵料淡了不喜欢,浓了又嫌弃。
转移到另一棵大树下,丹恒回想莱德先生之前的动作,准备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