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但静原身为卡吕普迪斯,是枫丹活着的历史。他说的话自然有一定可信度。
“第二个回答。自古以来都有神和人为了破除高天的诅咒不懈努力,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雷穆利亚的结局是一夜之间陷落于深海不复存在,你们的结局我无从断定,但希望不是步入后尘。”静原喂自己吃了半个橘子,剩下的放到雷内手中,“□□超越这个选项已经有人帮你们排除,不要再酿成悲剧了,孩子们。”
有人告诉他,自然哲学院阿兰的助手卡特患有不知名的疾病,一度垂危。
雷内和阿兰至今仍是好友,三个诸葛亮凑一起谋划,静原都不想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荒谬绝伦拍案叫绝的蠢事。
眼睛又有些疼了,静原潜入深海。他知道哪怕如今水仙十字结社的行为已经被严密控制,但命运的惯性仍会推动他们走向既定反抗尝试的道路。
雷内和雅各布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越狱的。
“卡吕普迪斯——”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逃离这座新建造的水上监狱,为此摸清了排班,放倒了所有守卫。谁知道门外就是等候多时守株待兔的静原。
雷内皱眉:“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会这样做,是吗?”
“海中所有事都瞒不过我的耳目。你们的朋友早早的就备下船只和潜水设备,等着接应。”静原双手抱胸,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那,“人类这种生物执拗得可怕,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很早以前就是深有感悟。”
雅各布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卡吕普迪斯先生,你知道我们面临着怎样的困境,我们没有办法不做任何尝试。”
“即使血泪哀嚎也无动于衷,哪怕同伴家人变成没有智性的怪物也无所谓?”
“……我们无路可退。”
静原深呼吸一口气:“雅各布,你的存在是个特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容纳这份力量的。”
他们还想说些什么,静原扭身让出道来:“我的忠告给得足够多了,走吧。”
雅各布还想说些什么,雷内却拽着他潜入海中。
等到人离远了,这座监狱才在日光下化为海上的泡沫。里面的一切建筑,资料,守卫狱警,都是水幻化而成的。
从一开始,水上监狱就只是个幌子,枫丹廷给了他很高的权限,让他监控这两个天才研究员。
静原盯着浮沫出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给那维莱特交的报告可是足足十五页呢……一帮混蛋小子。”
他在梦中看见了他们的前半生,贝瑟死了,这群孩子哪还有年长者肯拉一拉脱缰的绳子呢?
静原快要放弃了。
他没有理由阻止。
那维莱特会在下雨天漫步,不打伞总归有些怪异。为了不触及旁人的视线,他总是来枫丹廷低处临海水岸走走,不时能看见闻着味凑过来的眷属。
往常会面的时候,卡吕普迪斯总会关心他工作饮食可还顺利,今天对方明显情绪低迷,好半天都张不开嘴。
那维莱特许久未曾见到他如此模样,思索了半天才劝慰:“是难过了吗?卡吕普迪斯。”
“……我看到了一个未来。”静原捂住眼睛,“有一群年轻人为了阻止既定命运的降临,做出了许多尝试,许多牺牲。”
“我知道他们会失败,最终拯救世界的并非这些孩子,但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做出尝试。”静原移开双手,在那维莱特惊愕目光注视下淌下两行血泪,“我没有办法扭转他们的决心。”
“我该怎么办,那维莱特?”
你知道西西弗斯的故事吗?
在静原前生的故乡,他读到过大洋彼岸的寓言故事。
有个年轻人名叫西西弗斯,他是人间的一位足智多谋的人。正是因为他的聪慧惹怒了宙斯在内的众神。西西弗斯甚至一度用计绑架了地狱的死神,让人间很久都没有人死去。后来众神开始报复西西弗斯,他们让西西弗斯将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无休止地推到山顶。神明认为,没有比徒劳无功和毫无指望的劳役更为可怕的刑罚了…
每天,西西弗斯在清晨推着巨石,艰难辛苦地迈向山顶。到了黄昏时分,沉重的巨石又会顺着陡坡滚下。第二天西西弗斯又要重复着昨天的苦力,继续推着巨石往山上走去,西西弗斯要永远地、并且没有任何希望地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他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他的唯一选择就是那块石头与那座陡山。
命运就看似在这永无止尽的日子里消磨殆尽,永无希望。
静原看到了那群孩子的结局,他无力更改,也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