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你就睡过去了。但我一直都觉得你有点问题,便竭力抵抗着困意。待得你彻底睡过去之后,才试探一番。我没想到,你竟然...差点经脉尽断。若不是我当时及时下来,你难道真要我告诉师尊,你殁了?你...我当时心惊不已,但也知道好生休息,更是你需要的。一点也不敢扰你,但又止不住对你的担心,睡意更是被驱逐得丝毫没有。怕你中途醒来,我便假寐。我原以为你那么重的伤,肯定会睡得很沉,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你竟一下坐起身来,连中衣都来不及披,摸黑趿拉着他们铁柱观更方便一些布鞋,跌跌撞撞地飞奔出门去。你原本应该是想要躲远一点的,但你压不住伤情,竟就在床头对着的窗户那处,扶着窗台,一口一口地往外呕血。你的动静很小,就连呛咳都是压着的,生怕把我吵醒了,见得你那般狼狈的模样。愣是吐了将近一刻钟,这才消停。如此,也耗费完了你的力气。你顺着窗台就坐在了地上,喘息中还夹杂着呛咳和杂音。约莫一炷香之后,你才开始调息。但调息并不顺利,你伤得太重了。但你应该担心陵端那边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竟然根本不顾这种情况,加大了调息的力度。我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你气息的异常波动。我那时抓紧了床单,真的很怕你会走火入魔。但你竟然还成功了。我那时松了一口气,但更加担心你的伤情。你在调息之后,还去了院中打水,应当是冲洗掉吐出的血和打理自己的。第二天一早,你还为我准备早饭,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但你根本不知,你在对我说话的时候,即使你用了一直以来的香片,还是双倍量的香片咀嚼清理,我仍然能够闻到你口中的血腥味。我那时真的不知道,我该如何去面对你。我若说出头晚的事,你肯定会找其他说辞遮掩过去。我若不说,你应该也能少费上一点诓骗我的心思,这样对你养伤会更好些。如此,我只能选择对你更好的那个方案。但这不代表我的心头没有滴血!你们都觉得焚寂是一把凶剑,被它控制,就会变成嗜血狂乱之徒。但你们不知道,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对血会翻着倍的敏感。我们一同在翻云寨救得方兰生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他。你那时就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知道方兰生就在那个山洞的底层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方兰生曾经在我面前使用过青玉司南佩,我非常熟悉那个东西的灵力,这般才想到了追踪术。但方兰生那个时候已经和孙月言在一起了,孙月言的一魂一魄也从青玉司南佩中回归了她本身,她也顺利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如此一来,这块青玉司南佩便什么力量都不会有了,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玉饰罢了。我能找到方兰生,只因为焚寂本就有嗜血的特性,遂能察觉最微弱的血腥气。方兰生曾在醉酒的时候,手上有过擦伤。我不会忘记他血的味道。而且,在那个地窖里,还有腐血。焚寂也对此很感兴趣。曾经,你身上有一丝血气,我都能察觉。你可以瞒过所有人,但瞒不过焚寂。但现在,我丧失了这种能力。不过,这却也不影响你这样一个怎么也摆脱不了的习惯。对战九头蛇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秦始皇陵的时候,你还是这样。到了乌蒙灵谷,你被焚寂剑气挥到的时候,还是这样。这次,你却再没有力气来做这个事情了。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情况。你的身体素来强健,内力也十分深厚。所以,分明你的霄河剑是细剑,但你的剑气却也能够铺开得很广。但在对战的时候,我却忘了这件事,满脑子都是空明幻虚剑和仙法仙术,并没有注意到你一直都在采用仙法仙术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辅攻,剑气其实并不强烈。从霄河剑上散出的,是我们修行人剑合一之术之后,能够与之相通贯,它能承载的灵力。这种方式之下,霄河剑散出的气场,也可以叫做剑气。它与用内力散出的剑气,有六分相似,若是在对战的时候,不仔细去分辨其中蕴含的力量,还是很容易被蒙混过关的。你的仙术仙法一直比我强,所以霄河剑的剑气也很强。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障眼法。那个时候,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的内力丧失了。”
百里屠苏没有眨眼,但泪水却从眼角滑落:“你一直以来以为你掩盖得很好,但你不该告诉我,师尊是铸剑国手这么一件事,也不该告诉我,作为铸剑师究竟要为此付出什么,还不该教我铸剑通识。不过,你却不得不教我铸剑通识,否则我也无法继续修炼人剑合一之术了。”
一口银牙几乎都要被咬碎了:“你内力空虚,是因为铸造归鸿。而且,归鸿的材料几乎都为火性,你又担心我可能长期使用这种贴合禀赋携带火性的剑会产生嗜血狂乱之象,所以以水灵之术委之。但哪里知道,这跟你想的不一样。所以,你只能先用铸剑炉将其制作成型,以火灵之术糅合炼化。待得放入冷却池之时,再以水灵之术委之。然而,这般做,却并没有完全改变这等情况。最后,待得成品出来,你采用淘换之法,一手操纵火灵之术,用作导引,一手操纵水灵之术,进行淘换。两份灵力的输出和加持,心念如一的看护,很快你就发现你的内力被耗得有点多了。但淘换只进行不到三分之一,你坚持了下去。直到全部的淘换之法完成,这个时候,你的内力仅剩了三分之一。然而,这还没有完。刚刚铸出的剑,若想成为神兵利器,还得用质地优良的铸剑师的心血开封。你为此,将所有内力都丧失了。后来,也是因为你本身的禀赋和能力,以及慢慢的休养,内力才有所恢复,但连四分之一都没有恢复到。”
泪水滚落得更凶:“你铸造归鸿的时候,根本不是继任那年的春节,而是在你从青龙镇回去之后,继任之前的这么一段时间。你当时未曾拦住我将星蕴炼化入归鸿之中,这是你一个错误的决定。你在铸造的时候,心头抱有的想法不是为我铸造一柄好剑,而是若能让归鸿将你的心血抽干是为最好。这样,你就解脱了。不仅仅再也不用对天墉城尽忠,也能让深谙铸剑之道的师尊无法怪你,因为铸剑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魔剑可是一个妥妥的例子,我想若不是师尊与魔剑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或许未必能够知道该怎么与焚寂打交道,还能化作荒魂去寻我。或许这很可能是师尊失算的地方,他以为把玉泱交到你的手上,便能成为一道枷锁。但就算是早就将玉泱托付,还是没有能够拦住你。并且,你也了解铸剑之道,了解红玉姐的事情,所以你还怕成为剑灵,这样更是无法满足你的愿望。如此,你才没有跳进铸剑炉。魔剑和红玉双剑,都是生人生殉而得。虽然出现这种情况的确需要严苛的条件,但你是铸造归鸿的人,还用心血为归鸿开封,实则只要你愿意,归鸿的剑灵就是你。但你想不到,就是这样近乎用命去铸的剑,却没能让你如愿。你还是继任了,但却是个空壳。玉泱虽然的确在你身边,但玉泱明显更加依赖玉凌和陵阳。甚至他对陵逸这么一个十分冷淡的人,都比对你亲昵。口口声声说,玉泱与你我是天地间罕见的一种缘分。但玉泱与你又真的是这般纠纠缠缠的父子缘分吗?你不是不知道你的空明幻虚剑为何没有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