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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旧病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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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珂再次打断,“庄主与二庄主派郭先生监视我五年,早该读过我与母亲、与镖局之间的信件了吧?何必如此惊讶?”

听他用词,黎当归五味杂陈,苦笑道:“小珂,原来你认为这是监视?你与阿烨走得近,我们担心他,也担心你,仅此而已。”

谢珂失神,动了动嘴角,别开目光,小声道:“……抱歉,二庄主,是我失言。”

黎当归缓缓摇头,问:“既与《九连环》无关,如此说来,那本心法就是当年谢家将的行军秘法?”

谢珂不置可否。

黎当归又叹:“谢家镇关西北多年,百年前西域大景交好,少不了谢家功劳。可惜‘冶武之乱’之后,惨遭极刑流放。也许你这门心法,与百年前的西域教宗有关。”

“前尘旧事,百年光阴,有关无关,皆无意义了。”谢珂道。

黎当归无奈,“你便当我犯了江湖人的毛病罢。”

随即,谢珂抬眼,将按在胸前的信纸递给黎当归,“来年冬天,我自会下山。”

片刻后,黎当归读罢,轻声道:“既然镖局有变,你要下山,我与听儿不会阻拦。小珂,珍重。”

紧接着,黎当归目光扫过其中几字,“不知嘉王爷究竟因何而病?十多年了,从未好转?”

“当年嘉王参与围剿魔教,相助甚多,山庄数年相处,有关王爷病情,你若开口,我与听儿绵薄之力,亦当相助。”

言下之意分明,谢珂不欲回绝医者好意,却也只能回绝。

“多谢二庄主好意,只是……我与母亲比谁都更想知道这个答案。”谢珂苦笑,“此次下山,若我见到母亲,恐怕便能知晓此事了。”

黎当归递回信纸,叹道:“既如此,你应当明白,我们立场一致。”

谢珂应声:“一向明白。”

黎当归又问:“你年纪如此之小,就要更替姓名身份,离家千里。浩浩皇恩之下,莫非嘉王树敌至此?”

谢珂摇头,“远比二庄主想象的复杂。二庄主,不必费心了。”

“……罢了。”黎当归拿出药碗,照旧如同前几日一般,一口口喂给谢珂,“好好养伤。下山之后,你若有意,仍可向鸣春山庄传信。”

谢珂吞咽的动作一停,轻轻点头。

两人再也无话可说,而后,黎当归离开偏房。

不闻叶动,不听蝉鸣,里外一片寂静,谢珂忽地翻身,自枕下抽出另外几张信纸。

方才趁黎风烨与重明说话,他抽出部分藏起,果真有用。

谢珂咳嗽着捋平信纸,这才读起信上内容。

“……王府平静多年,前几日,他却忽然失踪。或许与那位有关……小珂,当年因缘际会之下,你留在鸣春山庄,北地天险屏障,我原本以为如此当可保你周全。至少比身在镖局更为太平。

然而如今再看,倘若真是那位在后推波助澜,也许你我本就不该将无关之人牵涉其中。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小珂,回来吧,不再以吉燕镖局一名普通伙计的身份回来,而是……以谢明青的身份回来,以谢家后人的身份回来。

总有一天,你要接过镖局,你要回到京城。

青澜尚且年幼,王爷不知所向,你我……路途坎坷。”

随即,谢珂牢牢记下母亲所写后续安排。母亲少时领职,经营镖局多年,一向布置妥帖,如无意外,自当天衣无缝。

即便有所不慎,其中环节缺漏,亦不会在鸣春山庄引起乱子。只不过,假使当真是那位操局,想必鸣春山庄的动静亦瞒不过他的眼线,但他的眼线究竟是谁?身在何方?

显然母亲同样思及此处,这才写下如此脱身之法。

谢珂细细思索,除去早已退隐山林的江湖中人,鸣春山庄皆是些乡野凡夫,大字不识,一生不曾涉足北地之外。若有眼线安插,绝非祝黎夫妻意图,更不会是山中弟子唆使。

无论江湖情仇如何,他们嘉王府与那位的牵连,他父亲嘉王之事,早在几十年前已然落地生根,自始至终,便与鸣春山庄无关。

他转念一想,如有眼线在此,倘使自己身份暴露,那位既与父亲失踪有关,尚可如此对待父亲,此等心狠手辣之人,该当如何安排山庄众人?清洗?灭门?

谢珂心烦意乱。

诚如母亲所写,欲将鸣春山庄自此一局撇清,便只有这一道法子——谢珂死,明青回。人死如灯灭,谢珂不过寻常夫妻之子,而谢明青从未涉足北地,与鸣春山庄何干?

思绪间,谢珂费力起身,将信纸丢向烛台。

火舌吞尽最后一点纸笺,谢珂扫走灰屑,丢进花盆,推开窗扇,躺回床上。

就在他缩进被子的同时,房门骤地被人打开,果真是黎风烨。

黎风烨捧着一方锦盒,两三步走近,“阿珂,你好些了么?爹说你很快便能痊愈,我干脆带了些新奇玩意过来。你瞧瞧。”

“谁把窗开这么大?”他刚将锦盒放在床头,便瞧见窗户大开,立马阖上一半,小声道,“风这么大,别把你又吹病了。”

说着,他坐到床边,拿起锦盒,只见锦盒外一道机关锁死扣,一时之间,他反倒打不开了。

“阿珂,你等等,我马上便能解开它。”

“哎,阿珂,你病着,我好生无聊。”

“书生最近手艺越来越好了,都会烤全鸡,做什么‘槐叶冷淘’了,可是只有我俩,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

黎风烨絮絮叨叨地说,谢珂静静地听,目光未动,久久停在黎风烨脸上。

被谢珂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黎风烨终于有些不自在,戳了戳谢珂脸颊,“怎么一直看着我?”

谢珂轻轻扒开黎风烨的手指,悄声道:“风烨。”

“嗯?”

“若有朝一日,我离开山庄,庄主赠我的那把长剑,你留着吧。”谢珂道。

顿时,黎风烨神色大变,东扯一句,西说一句,摆出无数个理由拒绝他。

无论黎风烨如何拒绝,谢珂心念已定,去意已决。

然而,当黎风烨又说:“世上神兵百千,我可不缺其中一把,阿珂,你带着小青下山,留在身边防身多好?”此时此刻,谢珂恍惚不已,一瞬间,只觉得看不太清黎风烨的面容。

他的师兄光长个子不长心,太单纯,太相信他。黎风烨这样的人放在眼前,他都不大忍心用生离死别,来骗他一回。

他别开目光。

谢珂忽然觉得,许多年前的严冬,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留在鸣春山庄——不,是他贪玩,是他懵懂,不该因一句雪景绝伦而上了山,从此遇见黎风烨。

是他谎话连篇,不论现下的一句句敷衍应答,还是那时的自亮身份,一概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他本就不是西北镖局人,他是回不了故居的漂泊客。

离开京城的那一年,高墙深院,绿瓦红檐,满地白茫茫。等到雪渣子轻飘飘落在他掌心,一吹一碰,便化没了。

京城的雪,本就与北地冰封百里的积雪不同。

一者轻,一者重,而他所做的选择,早已有孰轻孰重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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