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俞渊从警察口中得知了报案的大概经过。
先是徐霄礼的助理先打电话报警,指控魏家兄弟盗窃贵重物品和故意伤人,双方来到派出所后,魏家兄弟又辩解说他们不是偷东西,是借,还反过来报案说俞渊剽窃他人研究成果。
警察问“俞渊”是谁,“他人”又是谁,然后才发现所谓贵重物品并非报案人的,是俞渊的;所谓“他人”也并非另一方报案人的,是位联系不上的李老板,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简直像一场闹剧,如果不是真的有人受伤,且疑似赃物的那台机器据说很值钱,派出所都没理由管这个案子,现在也是以调解为主,但前提是,先把事情搞清楚。
于是把俞渊叫了过来。
面对警察的询问,俞渊表示魏家兄弟带走他的东西确实没经过他同意,但因为都是互相认识的人,这件事他选择私了,警察对此再满意不过。
至于剽窃研究成果,李老板都成空号了,报案人除了说剽窃,其他一问三不知,于是警察也只是例行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询问就结束了。
过程有些荒谬,结果却很简单。
正好徐霄礼叫人送来的酒店监控到了,俞渊跟着看了看。
最后把今天这件让他无比意外的事,归结为徐霄礼的助理看见上司受伤还突然晕倒,情急之下报了警,于是有了后面的事。
很合理,但俞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但没露过面,只给了魏家兄弟十万块钱,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李老板,目的是什么?
俞渊清楚对方从一开始手里就不会有什么能指证他剽窃的证据,针对他不会有任何结果,难道只是为了给魏家兄弟送钱?
这十万块,更像是雇魏家兄弟来一趟,给他找点麻烦,不过不是直接雇,而是给他们编造了一场五百万的美梦,驱使他们做事。
李老板直接消失了,要么是害怕被警察找上不好收场,要么是目的达成了。
大概是前者,因为俞渊实在想不通他们的目的。
但俞渊更喜欢有佐证的猜测,验证起来也不难。
还有另一个让他有些在意的疑点,即使那个人会像之前往公司前台送玫瑰花那次一样,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俞渊回到一开始来的房间。
警察说他们可以在这里私下调解,但不允许任何肢体冲突。
俞渊走到魏家兄弟面前,直接道:“我有点事想问你们。”
魏家兄弟面对他似乎有些心虚,魏立强本来就长得凶,但此时表情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有屁快放!”
张奶奶听见警察说让他们私下调解时,就知道俞渊没有认真追究两个儿子做的事,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很是愧疚,见魏立强态度不好,连忙向俞渊道歉:“小俞,是立强不懂事……”
“张奶奶,他四十三了,跟我舅舅一样大。”
张奶奶:“……”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李老板的?”
这点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魏立强现在迫切地想联系上这个人,如果俞渊有什么线索,他求之不得。
于是他神色别扭地回答:“昨晚就联系不上人了,打了几十个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还直接销号了。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这人?不对,你肯定认识,毕竟你都剽窃……”
“不认识,你如果不想被我告诽谤的话,就少说这些话。”俞渊语气平静,还带着点疲倦。
他是忍不住追根究底的人,然而问出的结果却跟他心里偏向的不一样,他有些茫然了,脑子里不自觉罗列这件事带来的种种影响与利弊。
“俞渊,”徐霄礼突然出声,“他们好像还弄坏了你的ai导盲犬。”
话音一落,俞渊能马上感觉到面前的魏家兄弟立即紧张了起来,但没有说话。
这算是反常,因为魏家兄弟平日里就是嘴上不饶人,如果他们没做过什么,不会一句话都不反驳。
其实目前的试验品没考虑太多,本来就挺脆皮的,不管坏没坏,下周都要返厂,这不算什么大事。
但俞渊只说:“我会拿回去让人先评估一下。”
魏家兄弟以为他没有当场算账,是好说话的意思,神色显然放松了许多。
“其实就是不小心从茶几上摔下来,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小俞?”魏立德有些讨好地笑道。
“评估之后组要的赔偿,我会再联系你们,”俞渊淡淡补充,“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我说了不算。”
魏家兄弟的脸立即垮下来了,比刚才还要难看十倍。
这时,俞渊状似无意地看了徐霄礼一眼。
徐霄礼显得松快极了,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
警察通过看监控发现,徐霄礼受伤更偏向于追赶中发生的意外,晕倒更是他自己低血糖的原因,很难追究魏家兄弟的责任。
助理因为他突然晕倒而吓到,所以报警,但这一趟过来只得到一个私下调解的结果,相当于白来一趟。
俞渊记得,徐霄礼这个人非常重视时间效益,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仅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除非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学长,如果没什么事了,就先这样吧,”俞渊道,“今天的事还是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就明天吧,怎么样?”徐霄礼站起来。
俞渊看着他,犹疑道:“但你的伤……”
“轻微骨裂而已,又不是骨折,医院非要我吊着胳膊,其实只要固定好,日常活动没问题。”徐霄礼当场把医用绷带拆了,幅度不大地活动了下胳膊和手指。
伤确实不重,吊着胳膊只是为了吓唬人而已。
一直在担心徐霄礼讹医药费的魏家兄弟:“……”
“再轻也是伤了骨头,你自己当心点。”俞渊道。
徐霄礼带着助理出去后,似乎觉得没了外人在,魏立强才质问道:“俞渊,好歹曾经也是一家人,非要这么算吗?别以为我不清楚,我在网上查了,你也是你们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说了不算,你就是要为难我们!”
不等俞渊说什么,张奶奶就忍不住歉疚道:“弄坏了东西就该赔,这事是我们不对,小俞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妈!这高科技可不便宜,咱们又不懂,万一俞渊他公司想借口讹钱,咱们要赔个几十万你也赔?!”
“赔!我来赔!”张奶奶语气坚决。
俞渊:“……”
“妈!你的钱也是我们家的钱,而且你为什么还这么相信他?!他把你和爸接出来后,从来没跟家里联系过,害我们担心半年,他研究出的东西也不一定干净,他更没他表现的这么单纯乖巧,他小时候,我跟立德……为了考验他,把他扔山里,骗他说我们家养不起他,不想养了,结果他那么小年纪就有心机,不仅不信,害偷偷跑回去,在你跟爸面前装可怜,告状……”
“你们考验人的方式可真够特别的,把一个八岁孩子扔山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将魏立强的话打断,“而且一个八岁的孩子,需要考验他什么?如果不是他聪明会回家,你们就是在谋杀!”
俞渊从来没见秦竞脸色这么阴沉过,这人连生气都是少见的,总是吊儿郎当,没什么正经养,经常笑。
此刻却捏紧拳头站在他面前,额角青筋凸起明显。
张奶奶第一次知道兄弟俩做的这事,加上被秦竞如此直白地说,顿时忍不住骂道:“你们两个畜生!小俞那时候还那么小,好不容易回到家,又受了那么多伤,也只是说跟你们一起进山玩,你们把他忘了……那么乖的孩子,那时候正是农忙,你们把人扔山里就到镇上疯玩了,小俞伤没好就下地帮忙……那么小的孩子,能吃几口饭?还帮忙干活,你们以为他真欠我们家什么吗?!”
张奶奶越回想越抬不起脸,硬拽着兄弟俩出去,“走!回去了!要丢死人了!”
魏立强和魏立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或许他们根本不以为这件事有多严重,不然也不会轻描淡写说出来。
然而秦竞看他们的眼神像要活吞了他们,他五官本就生得有些凌厉,不故意凶的时候给人感觉是只是醒目,一旦凶起来就很慑人,加上个头极高,身形也够壮,看着非常不好惹。
魏家兄弟心里有些发怵,默默跟着张奶奶出去了。
只剩俞渊和秦竞两个人的时候,俞渊正看着秦竞青筋鼓起的手背发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而言,那些事已经很久远,激不起多少波动。
他不想说话,于是想手动让秦竞松开拳头,平复下来。
然而他手刚抬起一半,面前背对他的男人忽然转身,将他抱进了怀里,紧紧拥住。
真的很紧,紧到刚好能呼吸。
俞渊感觉到秦竞低着头,耳朵压在他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呼吸声就在他耳边,跟紧贴着他的胸膛起伏频率一致,由重转轻,由急变缓。
秦竞在自己平复。
俞渊脑子空白了一阵,回过神时,才犹豫着将手臂抬起,轻抚男人坚硬的脊背。
某一瞬间,他觉得秦竞的呼吸节奏好像又重新变得急促了。
俞渊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