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三不知,是一个只在网络上与阮秩存在交集的人。听声音只比阮秩大不了几岁。两人在一款名为“剧好玩”的VR剧本杀游戏里相识。
不知道姓名、年龄、职业、家庭背景,仅一个不算清楚的互联网画像,却让阮秩觉得一见如故,几乎什么都想跟他说。
阮秩朋友不多,能聊得来的来的更是屈指可数。而能让阮秩主动发起聊天的,只有一问三不知这个游戏搭子。
最终,阮秩还是忍不住给那人发了一条消息:“今天遇见一个人,跟你的声音很像。”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估计在忙。
话说回来,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一起打过游戏了,最近聊天也有一搭没一搭,不像之前暑假,不论他发什么消息,一问三不知几乎都是秒回。阮秩在忙着开学、军训,一问三不知也许是工作上突然忙起来。
阮秩很久没听过一问三不知的声音了,竟有些莫名想念。
再看一眼手机,老乡群的中心话题已经变成了闻司。
“哈哈哈哈哈,闻司学长说话好有意思。”
“闻司?我好久没见过这个大忙人了。他是被请去给你们做经验分享了吧?”
“卷王嘛。”
“当之无愧的卷王。他的绩点连续两年都是我们这一届的年级第一,活动分也刷了不少。等今年评综测时,国奖估计又会是他的。”
“我当年大一的时候,跟闻司学长一起做过志愿活动。当时就听说过他的名声了。膜拜大佬。”
“求一份闻司学长经验分享的录音。”
阮秩看着聊天记录,微微挑起一边眉。法学生个个都是卷王,这闻司还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脱颖而出,也实在是不容易。
“谢谢两位同学的分享。下面,是法学院各大社会的招新宣讲会,让我们把时间交给各位社长!”辅导员从闻司手中接过话筒,说。她跟台下一个学生交代了些什么,也离开了,把场子完全交给了学生们。
学生会、院团委、合唱团、辩论队……轮番上阵。
下一个出场的,是法学院“落页话剧社”。
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站上了讲台。
竟是闻司。
“大家好,又见面了。”闻司笑容灿烂,“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法学院落页话剧社社长,闻司。再度与各位相见,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欢迎各位有缘人加入我们落页话剧社!”
闻司很会演讲,光是气势就很唬人。气定神闲,神采飞扬,甚至还跟观众席上的人有眼神交流。阮秩的座位离演讲台很近。当闻司的眼神虚虚地扫过来,望向这边时,阮秩真的感觉跟他对视了一秒。
阮秩像被烫着了似的,立刻垂下眼,拿出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
随后,闻司播放了话剧社的宣传视频——他剪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成果。
一行行跳脱的白字配着动感的音乐,在纯黑背景上不断旋转、跳动。
“我们的剧社,历史悠久,薪火相传,学长学姐手把手带你入门。”随后浮现的照片里,几十人聚拢在镜头中心,大笑着比“耶”。
“你见过这么宽阔的排练场地吗?”照片里的地方,赫然就是这报告厅的舞台。红绒布铺就的舞台异常宽敞,头顶的水晶灯熠熠生辉。照片中有几人正在对台词。
“你想过有一个地方可以任你发疯,过足戏瘾吗?”
然后画面一转,排练话剧的日常、参加比赛的合照等,依次呈现。有练习吐血,有演着演着一半笑场,还有突然发疯假摔剧本的……
现场哄笑不断。阮秩也看得出神。视频到有趣的地方,身旁的人哄堂大笑时,他也跟着浅浅露出一个笑。
末了,不少人拿出手机,扫了剧社的招新群二维码。
所有社团都选宣讲完毕。阮秩那高中同学凑过来,笑问:“你想加社团吗?有心仪的没?”
“话剧社。”阮秩道。他扬了扬手机,招新群已经躺在聊天列表里了。群聊里还不断有新成员入群的消息闪现。
那高中同学瞪大了眼睛,像在听天方夜谭:“我还以为……你不太会对社团之类的感兴趣,或者会对学生会什么的更感兴趣……话剧社的宣讲确实有意思,不过,老乡群里,好像有人提到话剧社的风评不太好……?”
“好不好,眼见为实。”阮秩嘴角的笑容很淡,“你呢?”
那高中同学跟报菜名似的报了一大串社团名字,随后又好奇道:“你为什么想加入话剧社啊?”
“感觉有意思。”阮秩的神色划过一丝不自然。
总不能说,单纯是因为这话剧社社长闻司的声音,跟他一个特别合得来的网友非常像,所以才把为数不多的兴趣都给了话剧社吧。
阮秩一般不会做头脑一热的决定。但是这个闻司,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
对了。肯定是因为一问三不知之前跟他提过,他大学时也参加过话剧社,所以自己现在才会对话剧社这么感兴趣。
“那,那你,准备去表演话剧?”那高中同学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实在无法想象阮秩——这个整天都没什么表情,浑身“生人勿近”气场的人——上台表演。其惊悚程度一定不亚于高中元旦晚会时,他们年级数学组几位中年男老师放飞自我,组团上去跳男团舞。
那高中同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极力找补:“没事,大家都没学过表演,水平都差不多。你外形条件好,肯定很有优势……表演......感觉挺难的......但是!尽力就行呗!”说着,他又默默看了一眼阮秩的那张扑克脸。
阮秩不接话,只礼貌性笑笑。
倘若我说,我其实玩剧本杀无数,拿到凶手本时从没露馅,开局难度属地狱,活到最后全靠演,阁下该如何应对呢。阮秩腹诽。
但阮秩只道:“不一定去表演。话剧社有很多部门,我想去编剧部。”
阮秩有自知之明。在线上剧本杀游戏里,他只需要让声音的情感尽量丰富即可。但话剧又需要夸张的表情,又需要大幅度动作,这还是太为难他了。
同学看上去有点缓过神来了。他记得阮秩作文写得挺不错。但是转念一想,就他们那八股应试作文,跟编故事完全是两码事。
“挺好挺好。编故事......不容易,但有意思,哈哈哈……”那同学附和道。
倘若我说,我写过剧本杀的剧本,还被实体店看中买了版权,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阮秩默默想。
说来也巧,那剧本,就是被一问三不知买下的。
但那高中同学已经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阮秩再说下去,他可能就被雷劈焦了。
阮秩朝一个方向微微扬起下巴:“学生会在那边发报名意向表。”
那高中同学很想加入学生会,跟阮秩匆匆道别,便拉着室友跑没影儿了。
阮秩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是来自“剧好玩”APP的私信。
“小哥哥,处对象吗?”
阮秩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脸色瞬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