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一个凡人即使不会刻符,使用一些低级符咒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符咒好比现世的全自动家居电器,只要按照操作指南逐步激活,就能发挥出相应的威力。
但宋辞总是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环节上出岔子,有些疑难杂症别说程笑了,连张从云都闻所未闻。
更别提刻符和炼气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程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过张从云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搁杯盏斟酌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道法我们没有考虑到?儒医巫偶……实在不行入个魔呢?”
张从云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至少都需要修行者能够感受到天地灵气。”
没有灵力空授技法,就像是学高数不会1+1,学英语不懂ABC,无异于对牛弹琴。
程笑又栽倒回了案上,张从云勾了一下他垂在案边的手指,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机缘到了,自然就成了。”
“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啊。”程笑现在简直对“天机”这类字眼过敏,干脆将目光放得更远了些,“我还不如跟西王母面前走动下关系,到了被贬下凡的时候,争取内定个投胎的人家。”
张从云听得好笑:“你想在什么样的人家长大?”
“唔……最好是双亲俱全有钱有闲,再来几个兄弟姐妹陪我玩。”程笑垂眸想了想,还真做起了白日梦,“不过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那我只要父母陪我就好了。”
话方落音,他眼珠一转,又改了主意:“但是吧,我最舍不得的还是……这把刀。到时候我把这刀托付给你,你在尘世闲游的时候,要是遇到我了,就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程笑屈起手指弹了一下铮亮的刀鞘,银制合金顿时发出一道清脆的鸣响。
嗡声入耳,他倏地想起前几日出门去霍家之前,自己原本是打算跟张从云谈谈人生的。
没日没夜地教导徒弟这些天,他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时倒是想起来了,但他的人生也不剩几天了,不管对方答应他还是拒绝他,都显得他像是欺骗人感情的渣男。
于是他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撑起案沿坐直身体,正准备把高频刀也拿走的时候,却听到张从云低声应了句“好”。
“不贪心。”他说,“我陪你长大。”
神位到了张从云这个级别,几乎就是言出法随了,许下的诺言是必须要完成的。
程笑握刀的手骤然收紧,表情怔愣地坐在原地,仿佛有绚烂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心头炸响,告白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吱呀”声响起,屋内稍显暧昧的氛围顷刻间消散无踪。
程笑光速收起高频刀,装出正襟危坐的样子,扭头望向走进来的宋辞:“什么事?”
宋辞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狐疑道:“你在说我坏话吗?”
程笑矢口否认:“没有。”
宋辞不信:“那你紧张什么?”
“……有事说事。”程笑决定不再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当即转移了话题。
宋辞也没在意他生硬的语气,直截了当地说道:“明日我要出门。”
一个废寝忘食的学生说要请假,善解人意的师长是不会犹豫的。
程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直到宋辞走出堂屋关上门,他才转过头问道:“我紧张了吗?”
张从云没说话,抬起手又给他沏了盏茶,指尖缓慢地抹过杯沿,杯中的茶水立时变得澄澈透明。
程笑愣愣地接过茶水,一垂眸就看见了自己紧绷的下颌线,以及双颊上尚未消退的绯红。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猛地站起身来,语速极快地说道:“明日要出门,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几乎是逃出了房间。
谁也没解释,但每个人都记得。
明日是霍小娘的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