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程笑。
下一刻,神光结界再次凝聚,那强烈的金光几乎要化为实质,仿佛坚如磐石的金钟罩,更有血红色的光芒在三人周身流转。
吕世明愣了一下,有什么念头一闪而逝,但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多想,他扶起程笑另一边的胳膊,紧跟着拍出一张艮土符。
刹那间,整座后山发出沉闷的轰鸣,沙石激荡,岩柱拔地而起,为三人隔离出了一方风雨不侵的小空间。
程笑虽然脸色苍白,但实际上并无大碍,数息之间就缓过神来。
他刚说出一个“我”字,就看到张从云皱了一下眉头。
吕世明指间的符纸无火自燃,方才筑成的堡垒片刻间土崩瓦解,白灰仅仅出现了一瞬,就化成了更细更小的东西散到风中。
张从云的结界也跟着闪烁不止,细细密密的裂纹爬满金光罩面,只见他闭了一下眼睛,而后不详的红光更盛,紧紧地收缩在三人身侧。
“雨里有东西,不能待在外面!”程笑没有随心所欲施展神力的水平,只好双手交叉,迅速结了个简单的印。
下一刻,三人出现在医馆内。
缩地成寸的瞬间,张从云就撤了周围的神力,他脸上血色尽失,手指还扣在程笑的小臂上,指尖却微微颤抖着。
这样一来,倒是程笑得扶着他了。
“你没事吧?”程笑问。
张从云垂着眼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惊悚的抽气声响起,二人转过头,只见吕世明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活像白日见鬼。
程笑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廊外看去,视线中间是块青砖嵌琉璃的影壁,孤伶伶地伫立在风雨之中。
他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影壁从上而下被碾碎的一幕。
没有裂痕,没有声响,就像是从更深刻的层面上被抹去了存在,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实在是太超现实主义了,一时间程笑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吕世明喃喃道:“这究竟是神明还是魔物……”
这一刻,他忽然动摇了,或许秦山城所遭遇的,真的是神罚。
吕世明微微阖起眼眸,宽大的袍袖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两指捻起几张符纸,无形的气劲以他为中心,潮水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他的灵力就像他的人那样,温和平顺,毫无攻击性,即使不小心被擦过脸颊,也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可就是这样的灵力扫过医馆时,穿林打叶的雨滴似乎停顿了一瞬。
就在这个转瞬即逝的片刻,吕世明指间的符纸燃成了灰烬,萤火般的光芒从地面升起,照亮了他清俊的侧脸。
深埋多日的大阵缓缓浮现出原本的模样,幽蓝的领域内,烈风偃旗息鼓,骤雨变得缥缈如丝。
程笑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道:“吕兄厉害!”
但灾厄还远未结束。
阵法只是稍微减缓了雨滴落下的速度,很快令人毛骨悚然的细碎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来自于他们的头顶。
木质天花板和高筑的药柜首当其冲,一寸一寸消解在风雨里,程笑忽然感觉手臂微痛,转头就看见张从云紧抿唇角,抓着他的手指收紧了,浓郁的血色萦绕在他身边,进而将三人笼罩其间。
张从云垂眸道:“抱歉。”
一时间,程笑有很多话想问,但最终他只是动了动唇:“你还是划水吧。”
说完,他袍袖一振,丝丝缕缕的神力灌注进去,鼓起的袍摆里顿时传出一声清鸣。
一线金红光芒闪过,丹雀振翅而出,眨眼间长成体型庞大的保护伞,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丹雀的翅膀上缠绕着流火,似乎并不惧怕那种具有腐蚀性的雨水,程笑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它有解构的迹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吕世明已经看呆了,一错不错地盯着丹雀,问道:“程兄,你修的是御兽道?”
御兽道,即操纵灵宠的法术,往往是世家长辈用自身灵力驯化高阶灵宠,而后赠予灵力不济的晚辈,以行保护之责。
换而言之,御兽之道,灵宠往往比主人强。
话一出口,吕世明也意识到有些尴尬,讪讪找补道:“驯化此等灵宠,想必要耗费不少心血,程兄得如此惦记,实乃福泽深厚之人。”
“是吗。”程笑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
要不是昨日花了那么多神力饲养这只丹雀,那个“惦记”他的人何至于现在抓着他的手臂,看起来随时要吐血?
张从云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微微弯了下眉眼,而后松开他皱巴巴的袍袖,默不作声地装哑巴。
三人说话间,整个医馆在迷朦烟雨中近乎灰飞烟灭,所有的建筑物就像是溶解在水中,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前院和后院的隔断被推平,潇潇雨声里夹杂的哀嚎便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