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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梦啼妆泪红阑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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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季的厦门,美得像精心涂抹的油画。婀娜海岸线的一侧,柠檬黄的小楼旁,从墙头跃出的红色三角梅迎着暮色下的晚风像簇簇云霞,灼尽了一天以来积攒下的全部喧嚣。

李瑶兮和白千凌住在了边岛街的熙缘酒店。从酒店出来走上十分钟就是沙滩。傍晚时喝着冰可乐,在沙滩上感受着海风,就像短暂地自尘世脱离。

“你幸福么?”

在城里逛了整整一天景点之后,李瑶兮已经很累了。可白千凌仿佛不会疲倦一般,还要拉着她在晚餐后去沙滩上散步。

“当然,我很幸福。”李瑶兮真挚地答道。

有导演在侧,她就很幸福。至少在世上,始终有一个人与她同在,让她感受到的不止是人情凉薄。

“嗯,我也很幸福。”

“导演,你以前从不这样感慨。”李瑶兮突然觉着不太对劲。

“经历了这么几个月,想通了吧。”白千凌淡淡道。

旁观者李瑶兮心中也升起了奇怪的感觉。正常的时候白千凌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因为她认为这很矫情。

“今天你累了,明天早上睡个懒觉,不早叫你了。”白千凌道。

“好。”

“以后少喝冰的,饮料都晾成常温的再喝。”白千凌指着李瑶兮手里的冰可乐,道。

“好。”

“糕糕的猫粮快吃完了,你回去记得下单。”

“好。”

“小瑶儿?”

“嗯?”

“要继续热爱演戏啊。”

“……好。”

李瑶兮疲惫极了,回到酒店之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次日,李瑶兮轻微动了动,朦胧地睁开眼。暖洋洋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在了她的脸上。她一苏醒就先往旁边的单人床上看去,却发现白千凌已经不在房间了。临走前她将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就连床单也重新弄平了。

整洁得,就像从未有人在那里睡过一般。

李瑶兮一下完全清醒过来,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给白千凌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导演,你去哪了?”

“哦,我就在边岛街的莫汀手表呢,你不是缺个表么,给你买一个。”白千凌语气如常。

“那……我去找你。”

“嗯,不着急。”

挂掉电话后,李瑶兮不知为何心里慌慌的。她迅速换好衣服,抓过房卡就往电梯跑。

边岛街是一条很长的街道,所以莫汀手表和熙缘酒店虽都在这条街上,却隔了比较远的距离。

莫汀手表里面空调开得很足。李瑶兮满头是汗地推门进去,却连白千凌的影子都没看到。

空调一刻不停地嗡嗡吹着凉风。那风本应凉爽而舒适,叫人像吃了块冰西瓜下去般痛快。可李瑶兮如晴天霹雳般站在空调底下时,却觉得那股风如腊月的冰窟一样,生生把她的血液都冻住了。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嘛?”柜姐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问道。

“刚才有没有一个女顾客……”

“哦哦,您找的是那个又高又瘦、穿白衬衫那个吧。她买了块手表,让我等您来了交给您呢!”柜姐说着,就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袋子。

“那她……现在在哪?”李瑶兮的手臂不听使唤地伸出去接过袋子,愣愣问道。

柜姐摇头。

李瑶兮的心狂跳不已。她掏出手机,再次把电话打过去给白千凌。

“导演,你……”

“我回酒店了。”电话那端的白千凌声音略僵,道。“你到楼下,就能看见我了。”

嘟———嘟———

李瑶兮听着电话被对方挂掉后的嘟嘟声,心被无名的恐慌攫住了。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像疯了般冲出店门,向熙缘酒店跑。

旁观者李瑶兮也跟随着她自己的移动轨迹,不由自主地向前。

万千斤重量沉沉压在胸口,李瑶兮却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吐。她怕她要是多花一秒钟吐出那口气,就会赶不上了。

前方驶来一辆公交车,车头上显示的是“693”。旁观者李瑶兮一惊,因为在之前的梦境里,车头上的数字是“331”。

她又观察了一下街道两边的树,发现影子是朝西的,倒是与上午这个时间段对应。

恐惧在她的心里翻腾———结合之前的那个梦境,旁观者李瑶兮已经猜到她会看到怎样残忍的一幕了。

果然,又是一群人,围在酒店大门口的下方,震惊地捂着嘴窃窃私语。

“都给我让开!”

李瑶兮大声吼道,撞开几个围观的人,扑到了圆圈中心。

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短裤下裸露的膝盖磕在水泥地面上,擦出了血丝。

然而,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那个四肢折断、只有面容还完好无损的女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淌下,与地上的鲜血融在一处。

“导演?”她颤着声音,唤道。

可她内心明白已经没有用了。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根本不可能生还。

恐惧和骤然爆发出的悲恸将她的心撕扯成了两瓣。浓重的血腥味钻入了她的鼻子,可她毫不在乎,慢慢低下头,让自己的脸和白念鸾已经没了血色、温度正缓缓流失的脸轻轻贴合。

远方,凄厉的警笛声划破了晴空,也在李瑶兮脑海里划开。警察要来了,那么记者也会来……

记者!

就是他们煽动了舆论!

是他们……逼死了她的导演!

白千凌面容安详,看上去就像陷入了熟睡。李瑶兮最后凝望着这张脸,努力接受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导演不是睡着了,她醒不过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最优解么?李瑶兮无语凝噎,心里默默质问着。她脱下防晒外套,轻轻盖在了白千凌的身上。

毋庸置疑,白千凌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利益最大化。

离开彼此自立门户,她们谁也做不到。

所以,白千凌就选择了这么一种最决绝的方式,彻底与李瑶兮没了牵扯。

随着她的死亡,孰是孰非,陈年旧事,都会被一同埋在黄土之中。

人们总是爱造神,然后亲手将神推下神坛。待神终于逝去后,再将其捧上更高的神坛。

不仅如此,当时间流逝,人们会在神的身上不断描上一道又一道金边,蒙上一层又一层光辉,直到祂成为他们心中最完美、最伟大的传奇。

死人不会犯错,所以死人……永远比活人更令人称颂。

旁观者李瑶兮,在看到像个破碎的玩偶般躺在人群中央的白千凌后,耳边“嗡”地一声,就像一个惊雷忽然炸响,震伤了她的耳膜。

“导演!导演———”

旁观者李瑶兮拼了命似地大喊。可她们之间就像横亘了一堵玻璃墙,将二人隔在了阴阳两端。墙那边的人们,什么都听不到。

明明近在咫尺,却胜过世间最远的距离。

警察、医生与记者的脚步声,也许还有更多看客的,急促地朝着李瑶兮靠近。

咔嚓……咔嚓……

熟悉的按动快门声接连响起,起伏不断。镁光灯像能晃瞎人们的眼,照得所有隐私都无处可藏。李瑶兮将衣服又为白千凌盖好了一些,伏在她身上,用那件单薄的外套和自己的身躯,捍卫着她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于是那些闻讯赶来的记者,在锲而不舍地找了不知多少个角度,按下多少下快门后,唯一拍下的,也只有挡住白千凌的李瑶兮,以及地上如凄美的芍药般四散而开的血花。

……

场景画面如退潮时的潮水般,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抽离出去,离开了旁观者李瑶兮的视线范围。

“导演!”

旁观者李瑶兮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眼前就蓦然黑暗起来。恍惚中她觉得自己正在飞快地下坠……下坠……

……

“导演?”

李瑶兮浑身一颤,猛地醒转。

明亮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李瑶兮重新闭眼,过了一小会才费力地睁眼。

稍稍往塌边一瞟,李瑶兮就见陈萍萍正守在那里,眼下带了淡淡的青色,似乎没有睡好。

“导演呢?”

李瑶兮艰难开口,猛然从塌上坐起。她刚受过不轻的内伤,这样突然起身,胸腹中便是一阵痛楚,如细细的刀刃在刮着脏器般。

李瑶兮恍若未觉,抓住陈萍萍的衣襟,急急道:“去找导演,我要见导演!”

她的嗓音中是无法掩饰的惶恐。在从那个噩梦中醒来后,李瑶兮就宛如劫后余生般后怕。

怕她又会晚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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