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兮择了玫瑰晶并蒂海棠步摇,又在鬓发间点缀了芙蓉石珠花,还不忘特意将前年冬天在京都买来的桃花簪仔细插在了鬓边。
白念鸾看到那根簪子后,眼神不易察觉地闪了闪。
李瑶兮正专注地蘸胭脂,没有发觉。
白念鸾暗舒了口气,转身为李瑶兮择衣裳。衣柜中的春衫琳琅满目,让白念鸾怀疑李瑶兮究竟都把钱花在哪些地方了。
“就这件,接住。”见李瑶兮梳妆已毕,白念鸾斟酌半晌,最终将一件妃色绣海棠软罗绡纱裙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李瑶兮一看那海棠花纹,就意味深长地冲白念鸾一笑。
白念鸾脸色一僵,不予理会,只觉得李瑶兮现在可是越来越懂得怎么让她吃瘪了。
此时二人才想起来打开先前被遗忘的贺礼。李瑶兮本以为陈萍萍送的也不过绫罗钗环而已,听得是他自制的礼物,心中还揣度着会是何物。打开盖子后,却见里面躺着一莹白色的九连玉环。拿在手中,触感莹润如酥。
李瑶兮瞠目结舌,愣愣道:“这……这是人能做出来的玩意儿?”
这九连玉环,就是让她解,也至少得解个十天八天,陈萍萍居然……自己做了一个出来?
突然之间,李瑶兮就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脑容量的参差。
不过,收到陈萍萍亲手制作的贺礼,李瑶兮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大抵看她太开心了,白念鸾泼了一盆冷水过来:“陈萍萍的意思是,让你多动动脑子。”
“导演,你还会不会说人话了?”李瑶兮回敬道。
……
中午,白念鸾非要让李瑶兮先吃碗面当长寿面不可。她平时过生日没有这个习惯,但她知道陈园一定会有。
午后,白念鸾唇角含笑地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李瑶兮欢喜地登上马车,去陈园找她的陈萍萍了。带着醉人花香的春风拂起她妃色的裙袂,上面绣工精湛的海棠花也如要翻飞而起一样。白念鸾神色一动,随即微微低头,表情肃穆起来。
陈萍萍膝上还是那张羊毛毯,可衣服却不再是黑色,而是换成了一件齐整的深紫直裾。见惯了他着黑色,忽然看着了别的颜色,让李瑶兮很是眼前一亮。
陈萍萍挥手屏退老仆人,由着李瑶兮推轮椅,见她笑溢双颊,颊上更是一层浅浅绯红,问道:“贺礼可收着了?”
李瑶兮不自觉捻一捻轮椅的椅背,眼眸晶亮无比,道:“看那玉倒像是好的。”
陈萍萍像是逗孩子般笑笑,轻声道:“那是东山玉。”
李瑶兮手一顿。
东山玉?
那不就是带所谓的真气,也就是辐射么?
但,这个世界的辐射对身体的影响似乎为零。李瑶兮虽来自异世,却也完全适应了。
李瑶兮推着陈萍萍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经意间就来到了那一片桃树下。一眼望去,树上桃花云蒸霞蔚,簌簌地在微风中摇曳,便铺得满地皆是艳粉。
细碎的阳光从花树缝隙里落下,映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来。恍然之间,仿佛还是去年的这个季节,那一场突兀的春遇,让陈萍萍开始走进了她的生命。
李瑶兮伸手采一朵桃花下来,作势就要往陈萍萍鬓边插。陈萍萍堪堪拂开她的手,无奈道:“胡闹什么。”
是日风和日丽,疏朗天色下,李瑶兮笑得顽皮,身后是粉云灿烂,道:“好看……”
她不顾陈萍萍阻拦,将花簪到了他的鬓角处,绕着轮椅转了好几个圈,边转圈边啧啧称赞,让脸皮薄的陈萍萍都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光李瑶兮看见也罢了,谁知陈园的姑娘不知从哪里得知李瑶兮过生日,都紧赶着上来凑热闹。一群莺莺燕燕,看着平常总是正襟危坐的老爷鬓边被簪上了花,都你推我一下,我对你眨眨眼睛,互相为对方遮掩着偷乐。
陈萍萍最是纵容这些娇花般的姑娘们,见她们偷笑,自然不会加予责备。李瑶兮对着容儿使个眼色,对方对上她的目光,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离天黑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自不能荒废。姑娘们有心让陈萍萍和李瑶兮独处,笑过之后就一哄而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站在花荫下打络子,或是摘了花蕊引逗湖中的鱼儿浮上水面。
一眼扫去,只见环肥燕瘦,好不和谐,仿佛生活本应这般美好。
李瑶兮抚摸一下陈萍萍微白的鬓角,道:“等生日过完了,我带你见见我父母,如何?”
陈萍萍向右侧偏头,好让李瑶兮“顺毛”的动作更轻松些,道:“还是莫要着急吧。”
陈萍萍只听叶轻眉口头描述过她生活的世界,从没亲自去过。谨慎如他,尚不知能否适应。
李瑶兮轻而易举看出他的犹豫,道:“就在曙光影城吧。同神庙一样,既非二维也非三维,合适得紧!”
李存晏和朱黎对于自己闺女和小说角色谈恋爱这码事儿,早就明确表现过认可。李存晏主张自由恋爱,让李瑶兮喜欢谁就是谁;朱黎虽比李存晏谨慎小心,可仗着自己“执笔者”的身份,加诸陈年旧事,让她不似以往对角色无情,也是应允了。
须臾,陈萍萍平静如水的声音响起:“就大后日如何?赶着新月份的头一天。”
“这不巧了?”李瑶兮纤长的睫毛眨动着,冲陈萍萍盈盈一笑,“我老妈的生日也在那天!”
李瑶兮记得清楚,每到生日时,朱黎总会喝很多很多酒,直到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她酒量原本不差,却硬要喝醉为止。李瑶兮和李存晏担心对她的身体不好,劝了多回,这些年才渐渐喝得少些了。
李瑶兮暗想,不知陈萍萍能不能喝得惯现代的酒。不过一想到他近年来身子愈发差,加上费介看得严,念头一转又决定看住了他,定是叫他滴酒不沾。
与此同时,神庙内。
朱黎裹着长度及膝的羽绒服,手指看似漫不经心地在金色钢笔上扒拉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将神庙老者吓得微微一颤,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身体都闪烁了一丝。
朱黎见状,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拿着派头慢慢道:“这次我来……原也不是为什么大事,你怕什么?”
神庙缓慢地捋着长胡子,道:“你是执笔者。”
“唔……我还真忘了,现在的执笔者,一共只有五位。”朱黎轻捂唇瓣,慵懒笑道。
神庙的目光始终没从钢笔上移开过,好似生怕朱黎一时兴起,拔开笔帽就把祂一切两瓣。
“那你来干什么?”神庙问道。
“我来找乐子啊。”朱黎继续拨弄钢笔。“今天阿瑶生日,大后天我生日,自然……要好好庆贺。”
她语气温柔,可神庙越来越害怕。祂知道朱黎的手段有多恐怖。只要她愿意,可以立刻让祂原地消失。
可神庙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触了朱黎的霉头,让她专程过来和神庙过不去。
但其实,祂想多了。朱黎不是上门威胁祂的,而只是……无聊了。
看到虽然极力隐藏,却还是表露出一定恐惧情绪的神庙,朱黎心中痛快了不少。眼见殿内光线一丝一丝昏暗下来,她也无意久留,在空中划出了虫洞,就往曙光影城去。
李存晏去澳大利亚出差了,据说又要给人做讲座。朱黎在家也是孑然一人,反倒不如在曙光影城里面快活自在。那里面有电影,有无数个世界的小小缩影。如果朱黎想,随时可以创造出千千万万个角色来,陪她消磨时光。
漫步在两边都是陈列品的走廊中,朱黎忽而顿角,缓缓偏头,望向其中一个玻璃柜里的宝剑。
她冷艳的五官略柔和些许,红唇微抿,一抹笑意漫溢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