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远远的,就见明直喜气洋洋提着下裳一路小跑过来。
褚照被打断思绪,正是不悦的时候,掀起眼皮,就听明直拍马屁说:“大人,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您说那群狐鬼必定会来救玉娘!他们果然来了!从大到小,从老到幼,一共七只狐妖,眼下全让我们抓着了!”
听到狐妖都抓住了,褚照稍微消了点气,“嗯”了一声:“蒋典史那边,可有动静?”
明直道:“这倒没听说。影四不是已经把那头狼抓了吗?何况蒋典史带人在刘家亲自守着,想来刘家那边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明直其实更想说,要是啥都指望着他们少爷带来的人,那要这整个庆泽县的衙役们有何用?
但明直转念一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用。衙役们是能像影四那样捉妖呢,还是能像他和其镜一样在碰上妖时还能用武艺勉强保全自己呢?
不过是一群普通人,要他们捉妖也太为难人,他们该干的活,是跟妖不沾边的活。
特意收拾出来,拿来单独收押各种妖精鬼怪的大牢——眼下关着的除了玉娘一家,便是黑狼了。崔鹤也在那里。听到褚照来了,崔鹤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大人,玉娘一家已经全部交代了。”
褚照在桌边坐下,明直连忙倒茶。
崔师爷细细将玉娘一家所犯的种种事全部交代来,包括但不限于玉娘吃了李大柱心肝的事。真要算来,这一家在庆泽县没有县令的五年里,就间断着吃了十七八人的心肝了。两厢对比,偷吃百姓家里的鸡鸭鹅那简直是小事。
崔师爷要认真说的是大榕村李老丈的事,他低声说:“大人,我问出来的情况似乎不太好。那狐鬼玉娘说她时隔五年,之所以也想吃李老丈的心肝,是因为她听说李老丈误食了一只大妖千方百计想要的一枚果子。据传那果子吃了可以长妖二十年修为。玉娘贪利,便想着吃了李老丈的心肝,哪怕没有二十年,十年也是好的……”
褚照眉眼动了动:“那她又是怎么没有吃掉李老丈的心肝的呢?”
“玉娘说她也不知,只知道她要挖李老丈心肝的时候,突然凭空降下一道雷霆来,她吓了一跳,便逃了。”
听了崔鹤的话,褚照轻轻将茶杯放下:“这么说,她没有得手,是那道雷霆的缘故?”
他敛眉思索片刻,拍了板:“明日将大榕村李老丈带来。本县有话要问他。”
他叮嘱:“此事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
“是。”崔师爷躬身。
“对了,附近的和尚道士打探的怎么样了?”褚照又想起来。
“这个是其镜在办的。他还没有回来。”明直道。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褚照站起来,“天不早了。都回去好好休整一下吧。接下来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午间的阳光似雪,扬扬洒洒,挥落在庆泽县城。
要说这庆泽县,从天空俯瞰下去,简直四面俱被翠山包围,只隐约可见几条路幽幽延伸出去。
偏也是真偏,富也是真富。
可惜妖鬼作乱太多,好好的中县,硬生生掉到了下县。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有的娱乐,啊呸,应酬场所依然一样不落就是了。
庆泽县最大的戏楼满春楼。
还未临近,便能听到锣鼓喧天的一阵热闹。花旦咿咿呀呀,声音曼妙如春,只细细一听,便能听出这戏唱的正是近来极轰动的《牡丹亭梦》。
“褚大人请,请。”三个员外郎脸上都堆着笑。
“王员外、张员外、吴员外都请。”
刚悄悄见过李老丈,却一无所获的褚照,似乎没察觉这三条地头蛇的讨好,只随口应付了一声,便一合扇,率先往戏楼进去。
三个员外面面相觑了一刻,察觉到这位新来的县太爷心情不佳。
其中一个嘴上两条小胡须,满脸精明相的男人,也就是张员外,最先反应过来跟上去。
褚照长腿,步子又迈得又大又快。张员外不得不小跑一会才追上。待要到褚照身边,他才慢慢放下速度,身子只略后褚照半步。
“大人,”张员外笑容满面,“草民们已经在满春楼订下了最好的包厢。大人不妨赏光,到草民们订好的包厢歇息片刻。您来庆泽县可巧,眼下这戏班子,正是现在整个青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这《牡丹亭梦》倒也罢了,他们唱的《长生殿》,可是这个。”
褚照瞥了一眼他竖起的大拇指,哼了一声:“本县所知道的将《长生殿》唱的最好的,是曾经给洛王爷贺寿的沁兰班。这小小青州城里的戏班子,再怎么好,难道能比沁兰班唱的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