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推着菩音慢慢走向他,越来越近,直到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拍拍他的肩,安慰几句。
她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然后是她整个人穿过了他的身体,那一刹那,菩音的心悸动了,带着无边的伤痛和似有若无的恨意。
她转过身来,捂着胸口,瞪大了双眼。
男人缓缓抬起头,有些佝偻的背影逐渐挺直,随后转身,看向菩音。
那是一双像在岩火中炙烤了千年,又在雪山冰湖中浸润了千年的眼。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他就那么无声地看着菩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菩音瞪大了眼睛回视,左心房跳得厉害。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那剧烈的悲意,想要转开视线时,他双唇颤抖着,缓慢而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之后,菩音的魂体开始极速下落。
天黑了,菩音彻底惊醒,久久缓不过神来。
距离上回陷入诡异的梦境已经过去数日,菩音早就忘记了梦中匆匆而遇的男人的面孔,这几日忙着菩记的事,也没空闲去体会当时那种强烈的心情。
原本以为只是初来这阴曹地府,受环境影响,才会做没头没脑的梦,菩音压根就没把它当回事。
可这次不同,所梦场景,与上次一摸一样不说,最后那男人还开口说话了。
虽然无声,但他说得极慢,从口型就能轻易看出他说的什么。
那是一句人们在做错事后常说的话,仅仅三个字,“对不起”。
在现代社会,人们街头无意撞到踩到别人都会说的口头礼貌用语,听来并不会有多大感想。
可当那个男人双目带着水光颤抖着双唇对着她说出来时,菩音整个人都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控制了,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落泪。
那种失望乃至绝望了数千上万年后忽然执念得解的心情,将她彻底席卷。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菩音自秉是个局外人,不知前头事也未知后来事,可梦中惊醒,毫无起伏的胸口仍旧空落落的,仿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不知那个男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事,需要待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孤独自省,也不知他口中的对不起到底是对何人说的。
不管他做了何种错事,想必那个他对不起的人,只要见到他那副痛不欲生悔恨难自溢的模样,便会软下心肠,原谅他吧。
只是这事与她有何关系?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环境影响所致,如今再来一次,到底有何深意?
菩音记得生前曾看过几部恐怖片,里面就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女主角每隔一段时间就做一个梦,梦中会有一位她相熟的人以离奇的方式死去。梦后第二日,她相熟的人果然如梦中她所见的那般,以离奇的方式死去。
想到此,菩音不禁打了个寒颤,难不成梦中的那个男人与自己真有关系?
想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近三十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怎么看都与这神魔鬼怪的世界搭不上边啊。
要说猝死是自己作死,可莫名其妙来到这古代阴司界,还接二连三地做些诡异的梦,又是哪般道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王大郎的拍门声:“菩阿妹,你可醒了?”
菩音这才拍拍脑袋,又摸了把脸,暂时将梦中沾染上的负面情绪抛开,去给王大郎开门。
一见她,王大郎便邀功似的激动道:“阿妹,你昨日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银圆片和木牌我已经找巷子里最好的银铺和木匠做了。现在数量不多,他们会分批叫帮工直接送到阿阜店里的。阿妹,你知道吗,我刚进去找他们谈事情,他们就拿着你给的说明书迫不及待地问我要如何成为菩记的UP主呢!他们也想将自己的手艺展示出来。”
菩音很配合地问道:“那你给他们讲解了吗?”
果然,王大郎喜上眉梢,十分得意:“那当然,我把你说的那些都给他们讲了,现在他们都已经是我们菩记的用户了。”
菩音调侃道:“大哥昨日还说办不好事,如今可不打脸?”
王大郎老脸一红:“还不是阿妹看得起我给我机会。不说这个了,今日一早,阿阜就在铺子上空放出消息,现下整个酆都城的魂都在往他那儿跑,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