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莫星渊怒了,不知何时一把利剑早已在他的手上,他纵身一甩,剑横在了舒景聿脖子上。
子安见状,立刻准备反击,可舒景聿及时递上眼神,意思是一切在可控范围内,切莫轻举妄动。
“你这庸医!休要胡言!”
“她的腿是我救回来的,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处寻她踪迹,你觉得我忍心她就此殒命吗?”舒景聿满脸悲痛,“只是她因窒息时间过长,再加上先前又一直吊着一口气,将真气已然耗尽,气血淤堵,长时间无法到达心、脑处,便已在体内淤堵,绝无疏通之可能。”
莫星渊听罢,竟泣不成声,无法自拔,瘫坐在她床前,一个劲儿地唤她:“笙笙。”
笙笙?是她的乳名吗?
*
记忆像是一处遥远的黑洞,你站在洞口往里看,而洞口构成了生命瞳仁,同样也在回望着你。
莫应缇做了一个梦,她落入那漆黑的瞳仁,漫长而悠远,那些过往中最幽暗的片段她不得不再次直面,不知不觉中,有一个声音劝她继续下坠,越往下越麻木,直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就在她想要放弃最后一丝呼吸的时候,她第一次触碰到某种温暖的东西,一双手将她全然托举起来了,有个声音正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
“笙笙”
“笙笙”
......
一瞬间,黑暗渐渐有了颜色,她突然记起来,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名叫秦笙的姑娘。
“我不是莫应缇!我不是!”她奋力喊叫,却只发出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笙笙”的声音越来近,似乎要将她从黑洞里拽出。
突然,那黑洞似乎被一股力量吞噬,周围的一切变成一幅不真实的祥和之景,一切那样祥和美好,是她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景象,她慢慢睁开眼睛,逐渐适应这亮光,有个人正从光亮的地方走出,直奔她而来。
那人一袭白衣,披帛散落,在周身浮起,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而来。
“娘...”
是秦姑,没了兔骨簪子,她长发垂肩,面色残白,皮肤冰冷。
然而秦姑不置一词,只是朝她微笑,那样静谧又那样恐怖。
“去哪?”莫应缇只觉得脚下有一团白雾,裹挟着她,托举着她,周遭一切瞬间变得轻盈,似乎要去到极乐世界。
“笙笙、笙笙...”急促的喊叫再次响起,像一股力量将她重新拽回地面,她的身躯突然无法动弹,径直地坠落下来。
泥土崩裂,砸到她的身上,随后那泥土变得湿润又厚重,落到她的眼睑上,她无法睁开双眼,甚至无法呼吸......
求生欲从来未曾如此强烈...
“笙笙、笙笙...”
她睁开了眼睛,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直接刺入了她的瞳孔。疼的厉害,但真实得可怕。
*
此时的潮屿林,正在经历一场连绵不断地阴雨。荒郊野外、淫雨霏霏,最适合挖坑埋尸。
姜磐带了几个亲信,选了颗松树,将莫应缇的尸体埋藏于此。雨水将本来松软的泥土封了个严实,即使是活人,在这地底下也是万万找不出一线生机的。
姜磐有时候是真的弄不懂莫星渊。一年多前不知为何颓败于世,隐于偏居,而几天前为了这个姐姐不惜与他对战,故意输给他毁了自己多年的修为,而如今,又听信一江湖郎中的话,将尚有微弱呼吸的莫应缇当成死人,还让他赶紧找处偏远之地将其掩埋,连墓碑都省了。
甚至他只是将埋葬莫应缇的事全权交给姜磐,而他自己,却早早收拾行李离开,只让姜磐处理好后给他寄信。
姜磐虽然不解,却因自己亲手杀了师兄姐姐而心怀愧疚,自然是全然答应下来。
但若是真的姐弟情深,为何不全力医治呢?若是真的医治无门,也可购置好棺,将其带回浔州再行下葬。
对此,他只说:“浔州对于莫应缇,并非是什么安心顺意之处。况且...”
莫星渊预言又止,他眼里浮出常人难以察觉的幽暗,似乎有一条曲胫小巷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洞。
“况且什么?”
“现在的莫家已全然不同于一年前,”莫星渊终于开口,“腐臭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