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看到,莫应缇开始宽衣解带了。
黄芪看了一眼衣柜,小跑两步从偏房搬来了紫檀雕花卉曲屏,恰好将衣柜遮住。这下舒景聿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那水盆边来回移动了。
她到底想干嘛?舒景聿叫她一层一层地褪下衣物,眼见那凝脂般的肩只被一层薄纱遮住。他的眼立刻移开。
“皇上驾到”尖利的传呼升殿的声音终于传来,黄芪和玉竹早已退下,里屋虽然开着,葱绿撒花软门帘却全然落下。莫应缇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心一沉,果然人数不少。
“大胆,缇贵人,圣驾再此,竟敢闭门不开,拒不接驾!”曹公公的声音更加尖锐了几分。
“请陛下赎罪,臣妾罹患腿疾,无法行走,此时正在沐浴。”莫应缇透过门帘说道。
舒景聿瞳孔微微一震,再隔着那屏风看过去,果然一阵玫瑰沐浴油的香味,他的眼前似乎被这水汽湿润,越来越模糊了,然而他又似乎看到了那温润的玫瑰水里滑过的的凝脂一般的玉肩。有一种难以克制的本能的潮水涌过心间,激起一阵澎湃,他克制地闭上了眼睛,然而这一切早已覆水难收,那包含着女人肌肤香气的水雾早已蔓延开来,浸湿他的耳、他的鼻、他的手...
她让我不要睁眼,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听一个细碎的脚步靠近,曹公公的声音传来:“缇贵人,快快起身更衣前来接驾,万万耽误不得!”
“曹公公,还烦请您禀告陛下,若是昭我今日侍寝,尚且早半个时辰臣妾也来得及准备,这突然前来,臣妾真是措手不及。”
“缇贵人,这可是其他贵人妃嫔们想也想不来的福分啊,老奴劝您不要怠慢,好好珍惜才是啊。”曹公公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罢了罢了,若是陛下想要留宿雪阳宫,那尚且请他进来吧。”莫应缇从善如流,“不过最好是陛下一人进来。”
“缇贵人,陛下此番前来并非...陛下是有要事...哎呀,还请缇贵人不要这样为难小人。”曹公公为难地说话都打结了。
“曹公公,我只是个贵人,哪有资格违背陛下的意思,只是我这药浴一泡就得泡一个时辰,若是提前起来,会伤到筋骨的,若是那样,我这一辈子都别想走路了,还请公公跟陛下好好解释,不要为难臣妾。”
只听门帘外,曹公公叹了叹气,又咄咄咄地走下台阶去回话。谁知没多久,一个粗旷浑厚的声音传来。
“据线报,雪阳宫内藏了人犯,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搜宫,谁敢阻拦!”
话语刚落,舒景聿身子僵了僵,这声音,这声音是禁军统领赫连识。
这赫连识虽说常年在宫里任职,也常与宫里的贵人妃嫔们打交道,可他自诩粗人一个,谁的脸面都不给,做事从来不懂得迂回之道,当然也正是这一点,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才非他不可,在上一世,赫连识是舒景聿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正是因为有皇上保着,他才能够毫无顾忌地行驶职权,从不结党营私。
但此刻,赫连识的存在,是个最大的变数。
“这位将军,我这雪阳宫任你搜,若是真有贼人,搜出来我也安心啊。”莫应缇扯着嗓子喊,似乎要跟赫连识一争高下,“只是我这屋里,恐怕不太适合。”
“若是搜查,您的里屋也不能落下,在下劝您不要一意孤行,待禁军闯进去了,若有损贵人的清白,可就不好了。”赫连识毫不收敛。
“清者自清,这我倒不担心,我只是担心这些禁军兄弟,不久后连自己什么罪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赫连识神色一紧,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而此时尚在衣柜蜷缩的舒景聿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很快明白了莫应缇的用意,赫连识到底不是莫应缇的对手,仅仅几句话,谁占上风谁处下风,一目了然。而赫连识却依旧愚蠢地认为,仅仅靠满腔鲁莽之气势便可以让她心生畏惧。
一个危险的、聪明的女人,却说要得到他的心。
“我的意思是,你们禁军兄弟,是否知道,冒犯皇帝的女人,是何罪名!”莫应缇淡淡几句话,竟让对方足足安静了几秒。
“若是真要查,臣妾斗胆请陛下亲自来查。臣妾罹患腿疾已有半月余,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臣妾自知卑贱,不便多说,还请陛下能垂怜臣妾,进来看一眼臣妾也好。”
好一招偷梁换柱,先是冷静应对曹公公,然后强硬回应赫连识,最后将自己处境作为跳板,直接将搜宫一事转移到后宫争宠上来。如此当着众人邀宠,深入后宫的曹公公当然不以为然,那些搜宫的禁军们却从未见过,这会儿,屋外渐渐传来阵阵议论声。
“肃静!”赫连识越发恼怒,“谁再多说一句,军法处置!”
隔着门帘,莫应缇隐隐看到,那个黄袍加身的男人手微微一抬,赫连识立马噤声。
这人朝这边缓缓走来,步调不疾不徐,却又掷地有声。此人的确如玉竹所说,高大肩宽,身量看起来并不比大块头的赫连识瘦弱多少。莫应缇知道那便是顾时章,可如今的他又是一副怎样的模样呢,莫应缇尽力去看,可这氤氲的雾气,让一切变得那样模糊。
然而他越走越近,并无半分要停步的意思,莫应缇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