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幼的陆寅知道,母亲不是自愿离开陆府的,他和母亲是被赶出来的。
他们是被父亲赶出来的!
瘦小的陆寅坐在马车里,安静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陆寅面上虽然平静如无风浪的水面,但他的心里早便装满了对父亲的恨意。
“母亲——母亲——”
马车行驶途中遇到山难,整辆马车被倾泻的山泥碾压,断为两半。
“阿寅别怕,有母亲在……”
意外发生时,女子护住了儿子,陆寅才没有受伤。
而她却被埋在山泥之下,被沉重的泥土困住。
“母亲,阿寅救你——”
陆寅那对瘦弱的小手扒着母亲身上的泥土,很快,他白皙净透的小手便被泥土污染。
他扒了无数下,但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清光母亲身上的泥土。
这时,泥土下的女子不大对劲,她的面色愈发惨白。
“母、母亲……”
陆寅挖到她肩部的时候,顿时愣住。
女人的胸口被一根粗树枝刺穿,正在流血!
“母亲……母亲……”
陆寅以为自己把所有泥土挖开,母亲就能得救。
而当他看到那根刺穿母亲身体的粗树枝时,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年幼的他只会挖泥土,而这根树枝已经是他的能力之外了。
陆寅既绝望又愤怒,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不哭……阿寅不哭……”
“母亲……呜……母亲……”
陆寅用手肘上的衣服擦干眼泪,继续刨土。
然而接下来,悲剧再次发生。
事故发生后,马车悬在一处崖壁上,沉重的泥土压垮了断成两半的马车。
女子预感不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推开儿子,自己则和那半截马车掉入悬崖。
“母亲——”
梦中,陆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掉下悬崖,死在自己眼前……
“母亲!”
陆寅被恶梦缠身,惊醒时眼角还挂着泪。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脖子,上面都湿透了。
还有他身上的衣物,也全被他的汗水浸湿。
陆寅喘着粗气,脑海里还飘着梦中的画面。
那对他来说不是梦,是他亲身经历的灾祸。
喘完气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含着眼泪转头看向另一边。
林晚倾就睡在他旁边,她睡得很安详,没有受伤,没有被埋在土下,更没有掉下悬崖。
陆寅惊魂未定,眼角含泪地抱上林晚倾。
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陆寅无比珍惜地抱在怀里。
他害怕那场意外,他不想再失去最亲的人。
陆寅紧紧地闭着眼睛,紧到眉间都出现了褶皱,眼角内含着的眼泪悉数流出。
待那股悲酸渐渐平静下来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平移到睡在最外头的那个男人。
此时他的眼底混上一层恨意,他的双眼正被仇恨侵蚀,正在慢慢失去平日里的纯真无邪。
陆寅带着自己的那腔怒和恨爬起来,然后跨到陆航之身边,一脚把熟睡的男人踹下床。
正睡得香甜的陆航之被一记震动惊醒,他有了意识之后,只感觉身上发凉,后身板和脑壳还莫名发疼。
当他揉着迷迷糊糊的脑袋,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在床下。
陆航之一脸懵逼,他坐在床下冷静着大脑,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掉过床,不应该啊。
陆航之摸着自己的后背,总感觉自己身后某个地方很疼,而且还是集中的那种疼,就像是被什么踹了一脚。
想到这里,陆航之精神一紧,似乎猜到了什么,然后起身爬上床榻。
果不其然,那臭小子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这边,霸占了他的位置。
不过陆寅只是孩子,他的体型根本无法全部占住陆航之的位置,还是剩点缝给陆航之的。
男人双手叉腰,绝不会轻易认输。
他正要上榻,便看到背对着他、却抱着林晚倾的陆寅回过头来。
这小鬼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然后伸出手做了个鬼脸挑衅陆航之。
他做完鬼脸后,又把头转回去,紧挨着林晚倾而睡。
陆航之攥紧本来就发热的拳头,他也想息事宁人,但偏偏就是有人非要和他过不去。
他二话不说地抓住陆寅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把人家孩子拽下榻……
“陆航之你说说,你干嘛要欺负个孩子?”
饭桌上,陆老爷先是听完了陆寅的状词,再瞧了瞧孩子额头上的包,便破口大骂。
隔日一早,陆府一家子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陆寅笃定陆航之不会说出真相,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父亲只看到那小子的额头有包,难道就看不到儿子的头上也有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