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抒吃得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舒适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今日召我们进宫究竟所为何事。以我们二人的身份,去了边关谁也压制不住。或许只有文武双全的贤昭能管住,但偏偏她又是个女子。你说,陛下会亲自率兵出征吗?”
“此乃定局。”
“也是,为了功勋与兵权,陛下必当前往。况且此事虽大,只要不愚钝,不轻易相信那些谣言,便知这场战役难以打响。就算真的开战,也突破不了第一道防线。”
“正因事实这般明朗,定国公才急于出列劝谏。”
“有家族支撑果然不同。若大长公主今日还在,太和殿的龙椅……”
“慎言。”蔫润知抬眼望向他,“文华殿时,你可有那种想法?”
萧抒倒是坦然自若,他双手一摊,爽快地道:“任凭谁被选中,都会有那么一丝侥幸想法。毕竟大家出身相仿,所学也相同。你呢?”
蔫润知与他时常相聚,早已熟悉私下模样,也不再故作矜持,一口接一口地拌饭入口。
“你这吃法倒是别具一格,跟你学会后,倒能多添两碗。”
萧抒趴在桌子上,抬眼不怀好意地轻笑,“是贤昭教你的吗?”
“她自幼便这样用膳。”
谈及往昔,蔫润知的神情恍惚,脸上不自觉泛起笑意,“沁澜刚能认人时,便‘咿咿呀呀’地嚷着不再要乳娘。兄长……
也就是先宣王,那时对她极为宠爱,仅仅是小半日未曾进食,兄长便急得脸上长了个大痘,直到找来羊奶喂她,才恢复正常。
沁澜刚学会走路时,便要自己用膳。小手握着小勺……”
想起那可爱情景,他摇头轻笑,“握着小勺将所有菜搅和在一起。吃不完的都是我来解决……”
从沁澜一岁到两岁,仅仅一年时光,他便断断续续地唠叨个不停。
萧抒耐心地静静聆听,时不时回应一声,心下多有感慨。
难怪被拒绝多次,对贤昭亦是痴情不改。
之前总听说二人青梅竹马,这个词用得多了便有些麻木。
现在细细品味,一个娇小可爱的人儿,倔强地学习骑射马术。
那圆润的小脸蛋即使憋得通红、圆滚滚的身子不断跌倒也绝不认输。
后来小人儿渐渐长大,与自己背对背并肩作战,直到父母双亡……
这样的人生经历太过相似,又过于重合,换谁也不能忘却。
萧抒耸了耸肩,顺着他盘根究底。
贤昭身份高贵,长相清丽脱俗,性格稳重大方,能上战场,能管宫务。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迎娶为夫人。
这样的惊世之才,任何男子都会被吸引。
从小陪伴长大的润知尤甚。
哎,若贤昭将来真的嫁人,润知这一生多半会孤独落寞,自哀自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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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膳堂中,严兰乐难得心情愉悦,笑容满面地道:“来,多吃些,今日回来得晚,想必是饿极了。”
陆承韫态度不卑不亢,接过母亲递来的羹汤,语气平静地道了声谢。
“自家人何必言谢。”严兰乐瞧了眼身旁用膳的老爷,斟酌着言辞,“承韫啊,今日之事母亲有所耳闻,你在府中想必也知晓了外界的议论。”
“是,听下人提起过。”
那些下人特意站在西院廊下谈论此事,议论完便离去,用意不言而喻。
羹汤升起的袅袅雾气,遮掩了陆承韫的真实神情。
他猝不及防,泛起一抹莫名的酸涩。
早已习惯,这情绪转瞬便即逝,不留丝毫痕迹。
“知晓便好。今日你父亲入宫,太后与众位大臣达成一致,决定让凌儿亲自率兵出征。”
严兰乐说完,观察着他的神色。
见他无动于衷,遂叹息一声,抹去因担忧而滑落的眼泪,声音沙哑地道:“凌儿身为一国之君,难免要到人多的地方亲自指挥。
但战场凶险,那些北狄人又生来强壮,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陛下,那可如何是好?
届时定会人心惶惶,天下万民对陛下担忧不已啊!”
没有功绩还庇护贪官的陛下,谁会真正在意?
百姓只关心能否吃饱穿暖,家中的男儿能否读书做官,女孩能否嫁个好人家。
这样的话实在夸张至极。
陆承韫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反驳无用,也多是换来一顿有理有据的家法。
年前因着兄长的声誉,父亲下手极为狠绝,事后亲自请了外边的大夫来坐诊,此事被京师众人知晓后,才打消了御史台无休止的弹劾。
当今陛下的生母生父位高权重,对太祖皇帝来说终究是个隐患,但又不能因其行为而让陛下颜面扫地,御史台见风使舵,只能暂时压下此事。
短短一个月,他身上的伤至今还未完全痊愈,现今再次提起兄长,怕是有何关乎性命的事。
父亲母亲,还真是舍得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