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元拿起证件翻看一遍,递给身旁的张学文。
张学文接过来查看一番,又传给了对面的蒋君。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红章和名字,冲两人点点头,把证件还给原主。
“周记者能来,真是我们村的荣耀啊。”赵德元缺人对方身份无误,脸上立刻挂了笑,伸出胳膊示意对面的人入座。
来人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黑边圆框眼镜,天生一个笑脸,气质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
刚刚自己的证件被三个人轮番检查,周文浩不仅没生气,反而放低姿态和赵德元寒暄,“赵支书太客气了,我在市里也对咱们‘长寿窑’久闻大名,这次能来采访,也是我的荣幸。”
几人一来一往,赵德元对市里报社派来的笔杆子有意捧着,而周文浩态度谦和,丝毫不摆架子,对赵德元的问题更是有问必答。
蒋君一边和几人交流着,眼睛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文浩。
看他的言谈举止,就明白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他情商很高,不过三两句就把赵德元和张学文两人忽悠的放下警惕,脸上带笑,一副看自家后辈的慈爱眼神。
“还是太单纯啊。”蒋君在心里摇摇头,默默的感叹道。
果然,闲言少叙片刻,在两人松懈下来的时候,周文浩突然插入正题。
“……听赵支书和张队长说的,我对咱们‘长寿瓷’真是太好奇了,正好我也来了,能不能带我去咱们窑厂看看,记录一下咱们长寿窑生产过程的独特之处。”
他一双眼睛盯着村里的一把手赵德元,眼神里写满了好奇和单纯,要不是知道他记者的身份,真以为他只是想要参观一下。
赵德元刚想一口答应,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了,他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自然的和张学文交换个眼神。
周文浩的要求不过分,但是……
大河村的窑厂就是个草台班子,除了一座柴窑炉,连个像样的生产车间都没有。
再加上陶瓷特殊的生产过程,村里的男人们都光着膀子在外面选土练泥,着实不符合“长寿瓷”的文雅神秘。
“哎呀,这个……”赵德元转变口风,皱着眉头打着官腔,“我们这个长寿窑之所以好,就是里面有独特技术在里面,你这又是拍照又是采访的,不就把我们的技术泄露了吗!”
“不行不行。”老实人也有狡猾的时候,赵德元摇着脑袋,连连拒绝。
周文浩爬山涉水的来到偏僻的大河村,铆足劲要写出一篇好稿子,哪能轻易放弃。
他不死心的补充,“我不拍咱们窑厂具体的生产步骤,就拍个远景,工人在窑厂里生产的画面就行。”
“不行。”赵德元还是拒绝,“我们厂柴炉的摆放位置,造型,都是有讲究的,属于我们村的机密,不能和别人说。”
周文浩一再被拒绝,也维持不了内心的平和,有些着急了。
他在来之前设想这次采访会很顺利,给大河村报道长寿窑是扬名宣传的好机会,哪想到实际比他想象的困难。
刚开头就被村领导拒绝了。
周文浩的职业本能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赵德元三推四阻的背后隐藏着秘密。
真像他说的那般,怕泄露机密?
还是窑厂生产不正规,怕他发现猫腻?
或者是窑厂人心涣散,把有人跳出来揭短?
周文浩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几种可能性,大河村生产的碗盘,也在城里卖了很长时间了,质量是经过检验的。
现在拦着他不让他拍照,很大可能是厂子规模小,生产场地乱之类的小问题,怕他报道出去毁了“长寿窑”的名声。
想通其中的关键,他慢慢冷静下来,也不慌乱了。
周文浩读书多却不是死读书,丝毫不迂腐。
他心里明白,领导让他来给长寿窑报道文章,是看重他们的名气和热度,想把“长寿瓷”打造成特色产品,给市里增光。
要是他真执拗的追查到底,把“长寿窑”的名声毁了,大河村记恨他,领导也不会表扬他,自己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周文浩变了想法,也不再执拗的现场拍摄了。
他索性将错就错,装作被赵德元说服了。
“赵支书说得对,咱们长寿窑确实不一般,生产过程保密也是应该的,万一我一不小心拍到不该拍的,就是大河村的罪人了。我想了想还是不拍了。”
周文浩诚恳的点点头,虚心受教的样子让赵德元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就听周文浩又提出来新要求。
“既然长寿窑拍不成了,不如就拍长寿宴吧。”
长寿宴?
三人对视一眼,想起来蒋君从城里拿回的两幅“百寿”字。
当时就是打着要办“长寿宴”的名头,才把村里的生产的陶瓷打造成远近驰名的“长寿瓷”。村领导都知道“长寿宴”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