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县?”
“是。”
“云台坍塌一事你为何不报?”裴怀瑾低沉的嗓音道。
杨高澹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比他预料的早一些,他狠狠闭了闭眼。
“下官......无话可说。”
“你认罪?”坐在椅中的男人淡淡道。
只见跪在地上的人摘下了头上的官帽,而后缓缓放在了膝盖前的地上,叩首一拜。
“下官认罪。”
杨高澹双手微微颤抖,并无辩词。
薄枝皱着眉,看着地上这名山阴县的父母官,杨高澹认罪认得太快了。
一点辩驳都没有,这不合常理。
若说他坏透了,但他此刻这副模样,又像是另有隐情。可他耽误朝廷工程,隐而不报,欺压百姓,这些罪名足够要他一条性命,死不足惜。
她不得不怀疑其中端倪,同样,裴怀瑾亦是。
“听说那些反抗的书生都被你关进了大牢?”裴怀瑾又问。
“是的,下官见他们实在不可控制,便都抓了进去。”杨高澹回道。
裴怀瑾默声两息,手指按在一旁的桌上轻轻上下敲着,貌似在思虑什么,薄枝看着他。
稍后,裴怀瑾使了眼色给站在不远处的熊讷,示意他将人看好了。
熊讷收到,随后走到杨高澹身边。
而裴怀瑾则站起了身,“走,去牢里看看。”
这句话是对薄枝说的。
路上逮了一个衙役,让他带路去县衙大牢。
裴怀瑾和薄枝跟在后面。
“你觉得此事是否太过顺利?”
薄枝瞟了一眼前面偷听的衙内,看向了裴怀瑾。
裴怀瑾扭头回望她,冲她轻摇了摇头,显然,二人都不信。
大牢中,阴暗潮湿,仅有几枚零星的火把照亮,薄枝踏入进去,便已觉不适。
血腥味混杂着不可描述的腥臭,无人不掩袖遮住口鼻。
牢房中大多数是空的,多数是关押等候问斩的死刑犯,而后便是那些个小偷小盗的地痞流氓与被抓的书生们。
薄枝落在身后衙役与裴怀瑾身后,晕血之症在这些地方反应尤为强烈,所幸昏暗,她看不到四周牢房的血迹。
走至牢房深处,他们才终于见到被关押的书生们。
寸瓦的牢房内,关押了十六名书生,皆是山阴县书斋的学生。
牢门的生锈铁链被人从外打开,四散窝在牢房四周的书生们纷纷抬头。
这些天他们承受牢狱之苦,忍受难忍的气味与肮脏早已心理溃败。
以至于裴怀瑾与薄枝进去时,他们面色甚至有些麻木迷茫。
难不成终于要给他们上刑了?那些书生这样想。
十几双眼睛落在这两人身上,牢房中除了外面喊叫的地痞流氓声音,便已安静如鸡。
薄枝打量了这些人,这些书生除了衣服皱了些脏了些外,身上并无大的伤痕血迹,看来杨高澹还未对他们动刑。
她眼眸望着众人,瞳孔微眯,裴怀瑾并未做声,像是在观察这些人。
墙上的火把燃烧着,橙黄的火苗映在她琉璃的眼眸中,微微闪动,一时不知她是地狱的恶煞还是天上的神祇。
“你们被关进来多久了?”薄枝出声问。
那些书生闻言,似有所惊动,离得最近的一位书生眼中带着戒备,双手插在衣裘中蜷缩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薄枝并不作答,反而提及其他的事:“听闻你们大闹县衙,焚烧门口石像,联名上书抗议被关了进来。”
她缓缓蹲下了身,与那人视线齐平,明灭近乎妖媚的脸凑上。
一字一顿地道:“那我来问问你们,就连那些受难人的家中尚没有前来争辩,你们,为何如此义愤?”
薄枝声音平和又清润,略带有冷的质感,望着那人的眼睛,近乎引诱与蛊惑。
那人脸上微愣,一部分是因为面前人的脸实在妖孽,高眉挺鼻,于阴暗中红唇轻启,即使对方是男的,他一读书人,也不免红了脸。
另一部分是,他思及到底为什么而叫嚣鸣不平,还未出口,便已红了眼眶。
“我......我们是为了......”
不待他说完,他便觉一阵风过,蹲在他面前的绝美容颜被人拉远。他看向那始作俑者,这位红衣俊俏郎君身旁的男子。
薄枝原本就要得到答案,唇角轻勾着,却忽然被人提住了后脖的衣领。
原本半蹲的她被男人提溜着站了起来,身子被迫着退了两步。
“哎,你干嘛?”
牢中这么多人,她不敢大吼,只能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