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说舒姑娘来府上了,便来你这边瞧瞧。”
顿了顿,赵襄促狭地笑了笑:
“我的傻弟弟,你为她做了这么多,还没告诉她你的心意?”
赵无忧面上腾地一红,怒道:“关你什么事?!”
“我看这舒姑娘经营有方,举止落落,不像心思愚钝之人,说不定你那点小心思,人家早就看出来了。”
赵襄随口说着,从香几上摆着的粉彩婴戏纹果盘里拈起一枚紫溜溜的葡萄吃了。
赵无忧却如遭雷击,一时怔怔,喃喃道:“她,她知道?那……”
赵襄瞥他一眼,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想好了吗?”
赵无忧犹自沉浸在怔然中,随口道:“想好什么?”
“自然是你是不是想娶她。”赵襄脸上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
“放眼整个明州,能跟赵家门当户对的,只有布政使司潘家。”
一想到潘家小姐那副张扬跋扈的嘴脸,赵无忧立时眉头紧蹙,嫌恶得脱口而出:
“潘宁玉?!那个野蛮丫头,我才不喜欢她!”
赵襄在西北兵营长大,对朝堂局势的了解略胜于游手好闲的赵无忧。
她的舅舅郭慎在边防手握重兵,父亲在江南河道掌管三营,赵家的权势在朝堂不可谓不煊赫。
赵无忧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子,父亲赵烨却不关心他的学业,也不苛求他能在仕途上取得建树,这显然是在韬光,刻意避免即将到来的朝堂站队。
太子与怀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或许,就快要端到台面上来了。
潘家在朝堂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偏安一隅,虽门楣低于赵府,但综合考量,还是结亲的上选。
“即使不是潘宁玉,你未来的妻子也不会出自舒家这等柴扉。你若真的喜欢舒家姑娘,想要她,她也只能入府为妾。”
赵无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要稍稍思考便知,赵襄说得没错。
他有些气闷,却又无处发泄,这点事他怎会不明白,只是一直忍住不往深处想去。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给我听?你这么关心舒家?”
赵襄微微一笑:“我并非关心舒家……唔,也可以说我关心。”
赵无忧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娘亲留春宴上那位表演了一段剑舞的京官,寇大人吗?”
赵无忧一挑眉,冷笑:“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赵襄大大方方地点头,笑靥如花:“对!能打赢我的人可不多,他功夫又好,样貌气度也是极好,我自然是看上他了。”
想不到姐姐竟这样爽快地承认了,他登时有些口噎。
赵襄:“我打听过,这位寇大人如今住在舒宅养伤。但他一直深居简出的,父亲那边也只是说他此次前来是配合修内司遴选贡瓷。”
顿了顿,她继续问:
“这几日,他似乎不在明州了,嗳,舒姑娘有跟你提到过有关寇大人的事么?”
赵无忧本就不喜寇清昼,口气中有几分不耐烦:“不知道!我问他做什么?”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蝉鸣聒噪。
窑场因生着炉火,更如蒸笼般炎热,工匠们身上的粗布葛衫常常是湿了又干,不少人还打起了赤膊。
细汗自白皙光滑的额头沁出,沾湿鬓角,舒灿歌来不及擦拭,正低头检查着最新一批素烧后的泥胚。
此时,赵无忧带着墨料赶来了。
她有些意外于对方亲自送来,但工期急迫,她也只是略作感激,随后便投入到塑胚,刷釉和上墨的工序中。
等忙完手上的十只胆瓶,天色已暝,夕阳西沉,赵无忧却还没有离去。
舒灿歌查看着观火孔,窑炉内火焰已经稳定在白焰,歇了一口气,侧头就见到紫袍少年正站在一旁,星子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想起这段时间她以为的种种反常,以及杨秋笙曾说过的话,她隐隐明白过来。
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
“舒灿歌,我有些话想了很久,一直想告诉你。”
工匠们都已经各自回家,连哥哥舒煊平也被她劝走,先回家吃饭去了,眼下,窑场中就仅剩她与赵无忧二人。
他上前一步,点漆似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着炽热,定定地瞧着她:
“我喜欢你,舒灿歌,你愿不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