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清昼含笑看着她,舒灿歌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跟他解释个什么。
这时,已经有书院学子上台为赵夫人的留春宴题词作诗了。
舒灿歌这才自一团簇拥着的莺红柳绿中见到赵夫人,她大概四十岁上下,保养得宜,一身丁香紫团花琵琶襟袄裙,发间簪着金丝玛瑙蝙蝠簪。
那学子一行共有四人,自称来自朗璧书院的潇湘诗社,四人依次为宴会题了一首五言律诗,博得赵夫人及台下众女眷一片称赞。
寇清昼端起酒杯,目光也望向台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舒灿歌看明白了,男宾们多是以诗词、奏乐作为献礼,而女眷们多是以自身绣制的香囊、璎珞等精巧玩意儿作献礼。
“这位小姐,请问您可是舒家小姐舒灿歌?”
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小跑着到了舒灿歌跟前,见她点了头,又行了一礼:
“我们家姑娘有请,听说您在明州城是出了名的宋瓷行家,想请您帮忙做个瓷器鉴定。”
小丫头言辞恳切,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请问你家小姐是?”
小丫头飞快说道:“我家小姐是布政使司潘大人的嫡女,闺名宁玉。”说着,她向竹篱外看去,“小姐正在那边等您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舒灿歌只得颔首:“好,我这便去。”
*
跟着小丫鬟走了一段距离,她便在一排翠竹旁见到了这位布政使司家的大小姐。
潘宁玉一身蜜合色长裙,挽着流云鬓,手持一把团扇,正颇为不耐烦地扇着,见她来了,一阵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后才悠悠开口:
“你就是舒灿歌?”
初次见面,舒灿歌就隐约察觉出对方态度并不友善,虽觉不解,但她还是规矩地行了礼:“正是。”
“听说明州瓷业发达,你家窑场又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规模,几代经营下来少说也赚了万贯家财,怎么,舒小姐这一身打扮是在故意韬光么?”
若说一开始只是隐约感觉到来者不善,这一句话便几乎是明面上讽刺她衣着寒酸了。
“我到此处,是潘小姐的这位婢女称有瓷器需我鉴定,若小姐无事,那我就先回席了。”
舒灿歌不卑不亢,并不接茬,转身就要走。
“等等!”
潘宁玉大声叫住她,又对小丫鬟喝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丫鬟便将一只釉里红三果纹玉壶春瓶拿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递到舒灿歌面前。
潘宁玉得意道:“这瓷瓶子是家父近期得的宝物,乃宋代官窑烧制,你且瞧瞧是与不是,我待会儿就要将它献给赵夫人了。”
舒灿歌回身,只轻轻扫了一眼那只玉壶春,淡淡道:“潘姑娘觉得是便是了。”
“舒灿歌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知晓些鉴瓷的皮毛就在那装模作样地托大拿乔!”
“我刚才听人说,赵夫人受礼不在意东西贵不贵重,只在乎心意。即使是假宋瓷,只要潘姑娘诚心,想必赵夫人也不会怪罪。”
潘宁玉算这下才算是听明白了,舒灿歌是在拐弯抹角地讽刺她这只瓷是假冒的。
“我爹说了,这只玉壶春瓶乃前朝珍宝,你凭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说是假的?!”
话音刚落,一个紫色身影闪过,却是赵无忧赶来,一把夺过了丫鬟手中端着的玉壶春瓶。
丫鬟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赵公子。”
潘宁玉也瞬间收起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娇柔地向赵无忧行礼问好。
赵无忧并不理会她们主仆二人,只自顾自打量手里的瓶子,须臾,却将那瓶子狠狠往地上一摔。
霎时,一阵清脆声后,瓷瓶碎了一地,潘宁玉主仆惊呼起来。
“赵公子,你这是作何?”潘宁玉以绣帕捂口,显然受惊不小,“这瓷瓶是我要送给令堂的礼物,你、你怎么……”
“潘小姐,我这是帮了你。你口中这只宋代官窑玉壶春,是假的。”
潘宁玉一时睁大双眼,赵无忧则不慌不忙,俯身捡起一枚瓷片,嘴角噙笑,侃侃而谈:
“宋代官窑多用支钉烧,会在烧制成瓷器底部留下三枚小圆点,而你这只玉壶春瓶,瓶底一圈无釉,乃是本朝才有的垫烧导致,”
解释完,他又冲潘宁玉微微一笑,“潘小姐方才说它是前朝古瓷,我看是前日烧的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