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宴会的多是年轻人,以年轻女子居多,传言赵夫人这也是在为物色儿媳做打算,故前来赴宴的姑娘们无不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尽态极妍。
宴会还未开始,年轻人们便三两聚在一起谈天、赏花、投壶玩耍。
“喂,你守在这里都快成石头了,是等谁呢?”
女子身着绯色石榴裙,鬓间斜插一支翡翠金簪,眉目明丽飒爽,正向赵无忧走来。
她是赵无忧的亲姐姐,也是总督嫡女赵襄。
“我才没有等谁。”赵无忧回头瞪她一眼,作势要走。
“嗳,等等。”赵襄拉住他,笑眯眯看向弟弟,慢慢凑近他耳边,“你看上的,是舒家那位小娘子吧?”
“你怎么知道?!”赵无忧惊得俊脸一红,随即恼羞成怒,“谁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喜欢她?”赵襄挑眉。
赵无忧吼道:“怎么可能,我才不喜欢那个凶巴巴的丫头!”
“哦~这样啊。”赵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却理了理裙摆,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这位一定是舒小姐了,初次见面,我是赵襄。”
舒灿歌自然不知道姐弟俩先前的对话,只是奇怪赵无忧看向自己时慌乱的神情,以及这位总督府大小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名。
她向赵襄行了礼,对方却上前一步,亲切地挽起她的胳膊,往芍药花丛走去。
赵襄自幼喜爱舞刀弄剑,性格爽朗,故不太能和那些浑身脂粉气的官家小姐处成一堆。
几番交谈下来,她便透露出自己近期了解到了不少关于明州瓷业的变化。
“想不到舒小姐年纪虽轻,手段却如雷霆,一番整顿下来,将窑场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赵小姐谬赞了。”
舒灿歌礼貌回应,从善如流地陪着赵襄赏花。
赵无忧则略显局促地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我还听说,你这窑场清退了好些品行不端的人,如今正在招工匠,说是不拘男女?”
舒灿歌点点头。
“虽然我们家是才搬来,但我也听说了明州这‘女子不得烧瓷’的规矩。甚好,你这样做无疑是狠狠打了那些老家伙的脸!”
舒灿歌却说,“并非是为了打谁的脸,不过是能者居上。”
赵襄一怔,接着唇角一勾,笑声朗朗:“对,只要有能力,不论男女都值得站到更高、更好的位置上。”
赵无忧看得出来,自己亲姐和舒灿歌很是投机。
他有些郁闷,想上前搭话,但一想到赵襄杵在那里,他就张不开口。
似乎是血亲间的心有灵犀,赵襄似有似无地瞄了弟弟一眼,见他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跟在后面,便借口更衣要先离去,临了,又嘱咐舒灿歌:
“宴会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妹妹千万别迷路了,要不让无忧带你回席间?”
舒灿歌躬身道了“多谢”。
赵无忧站在原地,等赵襄走远了才到舒灿歌身边,蓦地伸出两只手到她跟前:“喂,舒灿歌,这个给你。”
少年高出她一个头,一身华贵的绛紫圆领袍子,额前束着赤带攒珠眉勒,手中各捏着一只瓷人。
上元节,他们便因这八仙瓷人交恶。
舒家有六只瓷人,是祖上传下来的收藏,但还差吕洞宾与蓝采和的瓷人。
当时,舒灿歌先看到了小摊上摆着的瓷人蓝采和,一番讨价还价后,她好不容易给摊主谈好了价格,结果就遇到了赵无忧。
像是为了故意搅局,赵无忧大手一挥,将小摊上所有的瓷器都买下了,也包括那只蓝采和的瓷人。
摊主自然得罪不起这位阔少爷,转头就将瓷人卖给了赵无忧。
此时,舒灿歌虽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肯割爱了,但也不客气,从他手中接过瓷人,细细打量起来。
片刻后,她从荷包里摸出五两碎银子,连同那只吕洞宾的瓷人一道还给对方:
“这是当时我跟摊主谈好的价钱,还有这只瓷人,我不要,你收回去吧。”
赵无忧瞪大了眼,“为什么?我记得你当时不是说就差蓝采和与吕洞宾了吗?”
顿了顿,他又将银子丢给她,面上有些忿忿,“本少爷有成人之美,好心送你东西,又不是卖给你。”
舒灿歌拿着银子,想了想揣回荷包里,“好吧,那这就当你给我的鉴定费用吧。”
说着,也不等赵无忧再说话,她从对方手里拿过那只瓷人吕洞宾,说:
“我家收藏的那套瓷八仙是宋朝传下来的,当时多用支钉烧,瓷器烧制后,底部会留下三处小点,蓝采和的底部有三点,但这吕洞宾却没有,由此可见两者并非出自一套。”
说罢,她又细细打量吕洞宾的瓷人:
“底部有圆形无釉区域,应该是用的垫烧,这种烧法如今广为使用,但宋朝尚未研发,所以这只吕洞宾的瓷人应该是本朝烧制的。”
只要说到瓷器相关,舒灿歌总能侃侃而谈,好像其他东西她都看不见。
赵无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更加不痛快了。
少年人一把夺走她手中的瓷人,“舒灿歌,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说罢,便气鼓鼓地自顾自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