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甲胄士兵上前,不顾黄祥的连声叫冤,直接将其拖了下去。
刚才附和黄祥鼓噪的人亦面面相觑、惴惴不安。
许怀远环视一圈,开口:
“圣上有旨,即日起广开门路,遴选天下瓷器,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烧制出良器,就能获贡瓷皇商的称号。”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先皇穆清帝喜好瓷器、炼丹与天象之术。
相传,穆清帝随身带着一只宋太祖时期的钧瓷丹瓶,而那太祖皇帝正是服食了此瓶中丹药才白日飞升、羽化登仙。
故当年汉地十三省,官窑达到三十余处,瓷器行当更是红火。
而当今天子是先皇的亲弟弟,却对瓷器不甚感兴趣,继位以来便将各省官窑陆续封停。
往年,绸缎、皮草、茶叶都有皇商打理,这瓷器作贡,还被纳为皇商,更是头一回。
“那,请问大人,女子是否也能参与此次遴选?”
“本府说过,无论男女老少,均可参与。”
“太好了!”
舒灿歌喜上眉梢,又连忙拜谢,“多谢知府大人!”
许怀远瞥一眼她,又看向众人,朗声道:“大家都起来吧。好好干,圣上自有泼天的富贵给到你们。”
*
两人寻了一处安静的茶摊坐下,舒灿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有些拘谨地问:
“寇大人,您之前的伤好些了吗?”
“还要在明州将养一段时日。客栈太嘈杂、驿站太简陋,许知府倒是挺热情,邀我去他府上小住……”
说到此处,寇清昼微微挑眉,一双灼灼桃花目眼尾上扬:
“不若去你家小住吧?我看你家宅子在柳青街街尾,临着姚江,院里还有棵老榆树,是个清静地方。”
“啊……?”
他似乎很喜欢见她这般惊讶的神情,长睫微颤,杏眼圆睁,娇憨可爱。
茶博士正好送来一壶黄芽。
寇清昼自然地替她也倒了一盏,舒灿歌接过,轻声道谢,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上次与你分别时,我曾嘱托你去四海客栈找人,你去了吗?”
问起正事,他面色稍稍正经了些。
“令牌被赶来的许知府收走,但我还是照大人所托,前去客栈找到了那位谭公子”
说到此处,她又回想起那人样貌,虽不及寇清昼这般清俊脱俗,面无表情时却跟他一般冷酷。
“很好。”他颔首,从袖中扯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封信,麻烦舒姑娘再去一趟四海客栈,替我交给谭栋。”
虽不解其意,但她仍老实接了。
寇清昼抿了一口茶水,修长的指节弯曲,轻扣白釉挂盘,眉眼间有清淡的笑意:
“白如玉、清如水、声如罄,你的确很有天赋,难怪他人嫉恨。”
“多谢大人夸奖。大人若无其他吩咐,民女便告辞了”
她如今倒变得有礼有节,浑然不似七年前那个吵着闹着变着法子想摘下他傩面的小姑娘。
舒灿歌起身,那兀自坐着的白衣公子忽然在身后轻声问:
“刚才我那提议,你想过了,可愿意么?”
“什么?”
“就是去你家宅子小住几日。”顿了顿,他淡淡笑道,“毕竟,我当初可是为了舒小姐才受的伤。”
她一时无语。
这京城来的上差大人,不仅将她家地皮踩得通熟,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耍无赖。
“陋室狭小,正巧我伯父和堂姐月前来访,家中已无空闲屋舍……”
“这样啊。”
寇清昼摩挲着下巴,倏忽又展颜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像狡黠的狐狸。
“那把他们赶走好了。”
*
寇清昼办事效率奇高,等舒灿歌从四海客栈回来,他已坐在了舒宅花厅的黄花梨圈椅上,身边立着两名衙差。
红木八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二春茶,茶杯是甜白釉影青瓷,而茶叶是谷雨时候采摘的,现在喝正好。
张伯将老太爷从木质轮椅上搀扶起来,老太爷颤巍巍正要行礼,高座上的寇清昼将茶水搁在桌上:
“不必了,老人家请坐。”
待舒老太爷入座后,又抬眼看向堂下跪着的杨觉霖,后者冷汗涔涔,面色惶恐。
“我们直接说正事吧。”
他语气平淡,而杨秋笙似是受了惊吓,花容失色,正泪眼婆娑地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听得此言,“扑通”一声叩首跪下:
“民女的父亲冤枉啊!还望大人明鉴!”
舒灿歌进屋时撞见的正是这一幕。
哥哥舒煊平神色复杂,而嫂子胡瑶芝却既是鄙夷又是愤怒地盯着杨氏父女: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替你爹狡辩,寇大人全查出来了,就是你爹故意收买孙二,坏了窑场里的窑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