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翎:“……”
越翎:“你不听了?”
岑雪鸿像什么事也没有,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了。
越翎还在问:“你不听了?你真的不听了?”
“你烦不烦!”
岑雪鸿朝他丢了样东西,越翎下意识伸手接住,展开掌心一看,原是他刚刚摘下的那串伊莉丝花环。
即使越翎做好了说的准备,她也没做好听的准备。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过往。
不如就这样一直逃避,直到世间没有任何人记得了为止。
她不想听,也不想回头看。
在岑雪鸿身后,越翎抱着那串早就枯萎的伊莉丝花环,还在直乐。那喜庆程度,不亚于午时三刻就要城门问斩,前一刻忽然天降甘霖,大赦天下。
“你不听了,那我可要问了。”越翎得寸进尺道。
“你要问什么?”岑雪鸿硬邦邦地说。
越翎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卡罗纳卡兰·檀梨是什么情况?”
岑雪鸿:“……”
她便把如何去悬星学院拜访檀梨,此间种种大致说与越翎听了。她本就为檀梨之事苦恼,此时正好有处倾诉。
“一直承他的情,受他相助,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岑雪鸿低落道,“他的意思,我并非不明白。可是为了……利用他,又无法拒绝他,讨厌这样。不是讨厌他,是讨厌我自己。”
“你说到哪里去了,哪有这样严重。”越翎听见岑雪鸿对檀梨没意思,心里忍不住美滋滋的,随口道,“他生来就是卡罗纳卡兰家的世子,现在是卡罗纳卡兰家的家主。他拥有万人之上的权力,我们的险境,不正是这些在万人之上的贵族造成的吗?你就是道德水平太高了,换做我,不仅要他帮忙,还要连吃带拿。”
越翎三言两语,就把岑雪鸿一直堵着的心结解开了大半。
“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易如反掌。就算今天得罪了古莩塔家,十二家贵族的结盟还是固若金汤,不会为了几本古籍就反目的。”越翎越说越顺嘴,“他愿意帮忙,因为你是很好的人,怎么会讨厌你呢?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你,想对你好。我也是这样……”
越翎停住了。
说得太快了,一下子什么都说出来了。
岑雪鸿怔怔地望着他。
你是很好的人,他喜欢你,想对你好。
我也是这样。
岑雪鸿装作没听到,慌忙收拾东西,准备上楼。
“雪鸿。”
越翎嗓音嘶哑,低低唤她。
就像那夜在瀛海的惊涛骇浪中,乘风直上。
她教他,雪鸿,是我的名字。
岑雪鸿的心脏砰砰狂跳,如擂鼓。
越翎却不打算放过她。
“檀梨的心意,你明白。”他隔着灯火,绿瞳荧荧,声音有如蛊惑,“那我的心意呢?你明不明白?”
岑雪鸿思绪混乱一片。
越翎又道:“我不是要你答复我,我只是告诉你……”
“我出去一下。”岑雪鸿猛然打断他。
越翎一头雾水,看着她匆匆推开门又回来,夺走了他攥着的伊莉丝花环。
越翎:“?”
岑雪鸿走到门外。
建立在岩石和沙漠之上的分野城,在夏日的深夜,晚风拂来丝丝凉意,让她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旋紫苑坊的笙歌弦乐还没有停歇,挟在阵阵晚风中。这座小楼的院中,也种着一棵繁茂的旋紫苑树。
晚风吹落花瓣,一地黛紫色的雪。
委地无人收。
岑雪鸿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蹲下,在旋紫苑树下徒手挖了一个小坑,把手腕上的伊莉丝花环褪下,与越翎的那串一起,放入其中。
若她早一些遇到越翎,那时她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遇到越翎,也太迟,太迟了。
她只剩一年的命可活。
不悲不喜,不想,不听,不回头看。
往事仍然在那里,永远提醒着她。
一滴泪水落在泥土中的伊莉丝花环上。
汝死我葬,我死谁埋?
生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
所以罢了。
只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