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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练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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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听闻栎人古怪诡谲,如此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就算他们真有渡海的门路,她也不敢轻易托付了。

岑雪鸿在桌上留下一锭白银作茶位费,正欲离开。

一只小雀飞落于她的窗前。

那小雀轻盈玲珑,有一截长长的、绸缎一般的金色尾羽,停落在窗上恰似一只飘舞的蝴蝶。

岑雪鸿:“!”

她先师沈霑衣所遗书稿《博物志》,立志于搜集记载中洲大地上的动植物,并为其分门别类,文画并茂,是沈霑衣在从经藏书阁十年间的所有心血。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岑雪鸿决定远赴实地考察,填补《博物志》中沈霑衣未来得及完成的条目。否则一年之后,九泉之下,她无颜面对一笔一划授她礼乐文章、一言一行教她修身立德的恩师。

遗稿她翻过无数遍,早已倒背如流,成竹在胸。

——这是连沈先生也没有记录过的、她第一次见到的珍奇鸟类。

广袤的中洲大地,四海十五郡,竟还有这般美丽而珍奇的生命,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岑雪鸿哪还有其他心思,只顾着接近小雀,细细观察。

那小雀却焦躁而警觉,丝毫不理会岑雪鸿试图讨好它的杏仁,看见她靠近,登时就振振翅膀飞走了。

岑雪鸿:“等等——”

她抓起自己的佩剑,追着小雀翻窗而去。

说来也怪,那小雀飞行片刻,竟还会略一停留,等待岑雪鸿跟上,似是要将她引去何处一般。

便是前方狼窝虎穴,岑雪鸿也顾不得了。

何况,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岑家祖上是朔洲蛮族,以武立命。岑雪鸿自幼随父亲习剑,寒来暑往,不曾懈怠。她自恃武艺出众,若非圣上早早令她与太子定下婚约,便是武状元,她也考得。

岑家未落魄时,京中人常常说,岑家女一舞剑器动四方,有花十三娘遗风。

还未及成年,太子就被废黜,岑家亦遭牵连。

此后,自然就再无人称赞她了。

南梨城中通衢小巷错综复杂,又趁着夜色,月黑风高,岑雪鸿跟着小雀拐了七八十道弯,很快就在市井之中失了方向。

小雀终于停在屋檐上,面前已是绝路。

恰时,云雾遮蔽月光,四下漆黑一片。

风声簌簌。

岑雪鸿眸光一凛,下意识抽出长剑,在身前挽了一个剑花。

霎时,铁器相击,有金石铿锵之声!

几枚袖箭掉落在岑雪鸿身前。

她心下正迟疑,却有一人影欺身而上,刀锋如满月,堪堪划过她的咽喉。

岑雪鸿撤步避开,横剑架住招招致命的弯刃。

相持之下,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背上。

一股铁锈味登时弥漫在栀子花浓烈馥郁的香气中。

岑雪鸿掉以轻心,不料那弯刃比想象中更难缠,以一种诡谲的方式劈开她的剑锋,回神时,那人已桎梏住她的手腕,死死将她压在墙上,用刀锋抵着她的颈侧。

他在岑雪鸿耳畔,低声说了一句栎语。

小雀焦急地扇动翅膀在二人周身盘旋,似是在阻止他。

云雾终于散去,清辉重新洒在大地上。

月光下的岑雪鸿青衣长剑,风尘仆仆,像一颗落满灰尘的明珠。

她也看清了眼前之人。

那少年大概十七八岁,褐发绿眸,眉目狭长深邃,鼻梁挺直,分明是栎族的相貌。也许是因为失血,他的唇薄而淡色。

他浑身是伤,警惕地瞪着岑雪鸿,眼中闪烁着荧荧的瞳光。

不知怎地,岑雪鸿忽然想起皇宫的百兽园中,被拔去獠牙与指甲,从异国贡于圣上的黑豹。

——可不就是被引到了狼窝虎穴之中吗?

面前这栎族少年,分明就是一只受伤的、逮谁咬谁的野兽。

二人对峙片刻。

岑雪鸿微微仰头,避开颈间刀刃,冷静问:“你会说中洲话吗?”

栎族少年比岑雪鸿高半个头,身量修长,均匀地覆着薄薄一层肌肉。他将岑雪鸿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从岑雪鸿的角度望去,月光被挡住,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唯有一双绿荧荧的双眸,和他耳垂上一串碧色孔雀翎,随着他呼吸起伏而微微摇晃。

越翎看清岑雪鸿相貌,便已知她不是栎族刺客,亦不是家族派出的人。

只是他虽有心放开她,却精疲力竭,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处理完那群刺客,本还不至于如此,姑且能撑着走回去。

与这愣头愣脑闯进来的小姑娘交手几招,竟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堪堪将她压制住。

何况,她并没有真与自己动手的意思,招招式式只守而不攻。

想到这里,越翎有些恼羞成怒。

“我没有恶意,并非要对你怎么样,”岑雪鸿见他不回答,又说,“我追过来只是想问问,这是你养的小雀吗?这是什么品类的鸟?”

越翎:“……”

越翎心下有些好笑,终于也放松了警惕,任由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向前倾倒,栽到岑雪鸿的肩头,被她伸手揽了一下。

“你只关心鸟吗?”

岑雪鸿听见少年伏在她颈间闷闷开口,竟是正宗的中洲官话。

似是在忍着伤口的痛楚,他的尾音微微颤抖,呼吸杂乱地打在她颈侧。

这只受伤的小豹子,竟还像个孩子一样。

他示弱一般地又问:

“可以救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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