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位新夫人,这些天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连吃了好些天山珍海味,吃不完便小手一挥赏给下人,出门访友也时常有意无意同其他女客炫耀。一副暴发户唯恐天下不知的德行。
他虽不喜,但想到她如此做派大约是在娘家吃过不少苦,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今日她这番转性,委实刻意。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他疑心她捅了很大的祸事才这般乖觉,问得平静。
这时候,常宜馨有些不信那位臻夫人说的话了,奈何她不是思维敏捷之人,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好照着原定的话术搪塞。
她抽噎着说:“驷县连年大旱,十户九空,好多穷苦人吃不上稀米粥,靠啃树皮吞沙土充饥。我一想到……就不忍心,我是相公的夫人,当以身作则才是。先前无知还则罢了,再那般奢靡,便是给相公惹祸了。”
陆长泽微微挑眉:“谁教你这么说的?”
他的发问过于从容,仿佛一眼看穿她没这个境界。
常宜馨一下子恼了:“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么!那是相公的老家,我打听打听怎的了!我得知此事忙不迭就想改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还需人教?!”
她饱含泪意,本就觉着自个儿遭了冷落,再多哭几声,不免想起初入陆府时的辛酸,又勾起昔年在娘家遭的委屈来,一发不可收拾,哭得情真意切,让陆长泽看不出半分假来。
“相公实在太小瞧我了!!”
陆长泽的手掌滞在半空,犹豫着搭到她的后颈上,一时无言。
又是他小瞧人了?不知为何,自从和林臻儿决裂,他看这常氏便越看越顺眼了,但那种感觉很怪,就好像……
眼睁睁看着一堆杂草被迅速修剪成合他心意的模样,每一处细节都似针对他精心准备。
可是,谁有能耐能促成这些改变?须是极其了解他的人,且那人大概不是常宜馨从娘家带来的,否则这些手段她初入陆府就该使出来。
陆长泽沉吟片刻,待她哭声渐弱,问:“你似乎常去芳华苑,去做什么?”
常宜馨心中一寒,怎的被臻夫人料中了!相公要过问此事,莫不是余情未了?!
她埋在他紧实的腰腹上,努力回想那人教的说辞,嗡声道:
“相公知道的,老太太不喜臻姐姐,待见相公冷落她之后愈发不加掩饰了……芳华苑遭克扣是难免的,我没能耐,所幸嫁妆里有些银钱,我每回也不敢带太多,怕臻姐姐拿到手胡乱挥霍,只好常去。”
“也许她更想见的人不是我。”她怯生生抬头,面上是真实的忐忑,“凡事有先来后到,我占了她的夫婿,总是心中难安。若是相公认为不妥,我……我就不去了。”
然则,她更想见的人亦不是我——陆长泽自嘲,他怎忘了那位也是个脑子不甚灵光的。她倒是有心要撮合他俩,手段却直白到令人逆反。
“难为你有此心。”陆长泽说话的声音极轻,“这样也好,她……你平日代我照看一二,我没空去理会她。”
什么叫“没空”?那是铁了心不想搭理了。
常宜馨心喜,正要应下。
陆长泽又嘱咐:“她素来是个不管事只管玩的糊涂性子,府中庶务还需交给你打理。她那院子有固定例银,由海棠替她把着,你留心别短了就成,莫再动你那嫁妆了。”
常宜馨瞪圆眼,喜得结巴:“我、这……我们是、是不是该先与老太太商量商量?”
“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说。你先试着掌家,有什么难处可来问我。”
“呜,好呀!”
陆长泽见她笑中带泪的结巴样,愈发觉着像一只苦尽甘来的懵懂小狗,不由也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常宜馨仰得脸热,重新埋脸抱紧他的腰。
这个进展超乎预料,臻夫人的计策真管用!
但怎不见相公对其他妻妾也这般好的,他这般信任我,定是心中有我!
她满心甜蜜澎湃,陡然升高的体温烫到陆长泽的指尖。
陆长泽低头盯着手掌下那截隐隐红热的细腻颈子……那饱满柔软的胸脯隔着布料轻轻压着他的大腿。
也是他见惯了美人,不曾多加留意。这么看着,常氏其实颇有几分姿色。
他无声吸了一口气,俯身用力环住她的肩背,这具丰腴的躯体便贴紧他的腿,细腰微摆,柔若无骨。这份温温软软的顺从,在这间寒气侵肌的屋子里,莫名让人贪恋。
嘶,还是……古怪得很,但他说不上来是具体哪里不对。
难道是日久见人心,他看走眼了?亦或是,他心悦而不自知……才开始瞧她处处顺眼的?
转念一想,他这份纠结十分没意思。
他娶了这么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姑娘,难不成要继续当成黄花大闺女供着?她既情愿,他还拖着做什么?
指望某人良心发现回头看他一眼?从前他倒是心疼前头那位,捧着宠着,有甚好下场!当断不断,陡生异心,误人误己!
陆长泽心一横,拦腰抱起她,行到床前扔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