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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阴差阳错死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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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陆长泽少年娶妻,其妻林臻儿,乃左都御史林旭枝的掌上明珠,却先天不足、智如婴孩。此女一见文斐误终生,莫名催出了执念。

成亲当日,她当众掀了盖头甩开夫婿,揪着文斐的袖子几乎要哭晕过去。彼时文斐初入仕途,脸皮嫩得很,慌里慌张舍下半截袖子,以扇掩面而逃。

从此京中戏言:断袖分两种,一种是喜好龙阳之人,一种是状元郎文如镜。

不想十年后,她会一头撞死在自己棺前……

文斐只觉荒唐。

如今是什么情形?

自己这缕孤魂附上了林臻儿的皮囊——昔日政敌不仅迅速顶替了她的官位,还成了她名义上的夫君!

而她,还得管林旭枝叫爹!那个用一杯毒酒送她上西天的林旭枝啊!

饶是文斐生性豁达,一时也禁不住这般变故,她朝天一望,热泪盈眶:“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如降道天雷将我劈死。”

陆长泽目有倦色,将她揽得更紧,似乎没有要认真计较的意思:“好了,回家吃过药就好了。”

潘照山觑了一眼他怀里那个血葫芦似的泪人儿——血淋淋眼汪汪,不像美人倒像厉鬼,还是个红杏出墙人尽皆知的。

这都能抱着面不改色。年纪轻轻当上首辅的人果然皆是怪物。

他正暗自哂笑,冷不防陆长泽凌厉的目光扫来,瞬间有种被洞穿内心的慌乱,忙道:“今日之事颇有蹊跷,下官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陆长泽容色清寒,沉声道:“莫忘了你该办的正事。”

潘照山当即应是,厉声疾呼:“锦羽卫听令,拔剑——!开道护送文夫人前行,不得误了文大人下葬的时辰!”

锦羽卫应声拔剑,分列两排,将文府出殡的队伍夹在中间。那些尚在低声议论的百姓被兵刃的冷光闪了眼,忙不迭缩回人群里噤了声。

待这些大人物离开,噤若寒蝉的人群里冒出一声突兀的嬉笑:“那位是……是陆家夫人啊!”

此话一出,人声哗然。

京中姓陆的大户人家不计其数,但提起陆家夫人,在场之人不约而同想到十年前那个倾慕文斐、却被迫嫁给陆长泽的疯癫贵女。

“我道潘照山今日何以恭谨至此,敢情是新上任的首辅大人亲自寻妻来了。早听闻这对夫妇俱生得谪仙般的好样貌,今日一睹真容,果真名不虚传啊。”

“哧,谪仙?一个是甘为权势折腰的乡野小子,一个是觊觎别人夫君的高门疯妇,各取所需罢了。你瞧,闹成这样,陆大人那般凶煞,也不敢露半句重话……唔唔!”

“住嘴,你小子不要命了!锦羽卫还没走远呢!”

……

陆府,芳华苑中,惨叫连连。

文斐躺在床上扮柔弱,听得屋外咻咻啪啪不止。是鞭子破空甩上皮肉的声响。

好一出杀鸡儆猴,外头被打杀的人是谁?她猜是林臻儿身边的下人,又怕陆长泽诈她,只好沉默着任由床边的老者把脉,见对方冲她连连眨眼,不由一愣。

“这些全拿去书房,让胡杉也过去候着。”陆长泽将手头最后一本折子摔到阿溪怀中,抬头正好与妻子对视,眸中血丝更浓,“如何了,可有大碍?”

这话问的,是另一个人。

陈广益起身作揖,露出一个皱巴巴的笑:“这伤口看着骇人,却使得夫人因祸得福,照着方子调理一个月当可痊愈。”

他不敢说的是:那么重的头部撞伤,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了,可见林臻儿撞棺之时必是存了死志,这般阴差阳错清醒过来,也不知算不算好事……

“既是因祸得福,想必指的是她的痴症?”

“正是。若好好将养,来日可与常人无异。可惜夫人额角伤处颇深,恐要留下疤痕。”

陆长泽呼吸微错:“她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撞一下,就好了?”

迎着他狐疑的目光,陈广益抚须长叹:“此等机缘可遇不可求,是她的造化。鬼门关里走一遭,反全了三魂七魄,何异于再世为人耶?像她这般情形,易添失忆之症,先前发生的事怕是……”

“陈老,她在街上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指名道姓骂我。”

陈广益噎住,险些失手扯断一根花白的胡须:“嘶,失忆之症五花八门,全数忘个干净,抑或勉强记个囫囵,这都是有的。”

“的确记不真切,就记得你这张脸不是好人。”文斐趁机插嘴,一脸没心没肺,“外头打的是谁?莫再打了,嚷得我头疼。”

陆长泽面无表情,两道眸光飞刀一样扎向陈广益。

老头子咽了咽唾沫,艰难道:“脑袋挨了那么重一下,些许记忆错乱难以避免。她……底子毕竟单薄,骤然恢复神智难免性情大变,还需身边人小心相伴,不可再受刺激。大人,外头动静实是大了些,不如……就此作罢?”

陆长泽负手盯他片刻,冷笑一声:“您惯会慷人之慨。”

说罢,大步流星出门去。不多时,外头那些乱糟糟的声儿也没了。他全程没有跟妻子说一句话,仿佛当屋子里没有这个人。

眼看着最后一个退出门外的下人小心翼翼合上房门,陈广益肩膀一松,掏出帕子狂抹额角,仿佛他才是撞破头的那个:

“傻孩子,你何苦气他来!好教你知道,今时不比往日,你父兄这回自身难保,还要指着他呢!他们视你如人间至宝,终日将你捧在手心里,你可还记得?你……唉!”

面对这个急赤白脸的暴跳老头,文斐颇觉纳罕:陈广益固然有神医之名傍身,到底是个外男,陆长泽就这样放心他跟自家夫人独处一室,不留一个随侍?

这陆府遍地糊涂事,早些年她有所耳闻,可这,也太没章法了。

老头仍在絮叨,由三从四德讲起,竟是妄图教痴儿放下执念、立地成贤。

她被念得头疼,恹恹欲睡:“我干过那么多糟践他脸面的事,这会子装贤良是不是太晚了?我装他就帮?怎的,疯痴之症能传染?我好了,轮到他变痴了?”

陈广益被堵得说不出话,指着她一顿抖,脸红脖子粗。

“老人家,你知我头脑不太灵光,莫扯这些弯弯绕绕了。”文斐打了一个哈欠,仿佛又看见她临死前林旭枝那张铁青的面孔,懒懒哂笑,“直说吧,林家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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