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举步入内,殿内空旷,只摆了一张长桌和椅子。
闻人涟站在大殿中央,见她迟疑站在原地,对她点头道:“程姑娘且这边来。”
程墨缓缓坐下,就见闻人涟上前几步走到桌前。
“程姑娘可会写字?”
程墨点点头:“会的。”
“此番考教文笔学识。程姑娘可准备好了?”
程墨点头,执起沾墨,示意好了。
闻人涟道:“程姑娘随意写一首诗作,可为前人所作,也可自创。”
程墨想了想,下笔就写。
刚写完两个字,程墨似想到什么快速将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笔误,笔误。”
接下来她轻飘飘写下一首时下令人奉为经典的《青玉案》。
不知何时,闻人涟来到了她身后,等她写完,闻人涟赞许道:“姑娘的字很是娟秀。”
“谬赞,谬赞。”
闻人涟继续问道:“姑娘可曾见过日出黎明?”
自然是见过的,程墨年幼时曾跟着爹娘一同送兄长下江南求学,走的水路坐的大船。
她晕船的厉害,那一行晕晕乎乎记不得如何抵达,却只记得有一日爹娘带她看了一场日出,日出东方,霞光万丈,海天一线,今生难忘。
她曾和闻人涟在信上分享过此事,只是闻人涟却不曾对此有过回应。
“没有。”程墨快速回答,道:“不怕公子笑话,我在家一般辰时方起。”
闻人涟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程姑娘倒是坦然。”
程墨嘴角微扬,刚要说话却是腹中一痛,她立时变了脸色。
闻人涟也注意到了,问道:“程姑娘,怎么了?”
程墨等腹中的一阵绞痛过去,摇头:“没事,大人我们继续吧。”
闻人涟不疑有他,继续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程姑娘为何要入宫?”
程墨诧异抬头不解他何出此言:“这不是宫里要求吗?不光我等在籍在册的,便是外头那些本无需入宫的秀女皆已入宫。”
这哪里是她们能做得主的?
“本官失言,本官是想问姑娘入宫是否自愿?”
闻言,程墨眼眸亮了亮:“难不成大人是想听听我们的心声,若是不愿难不成就会让我们离去?
闻人涟微愣,答道:“程姑娘,心思聪敏,若是姑娘并非诚心入宫,这一关本官的确可以出手相助。本官以为只有心甘情愿,方能长久。”
程墨心中触动,声音变得轻柔动听:“便是素昧平生,也值得莲大公子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相帮?今日秀女百人,不甘者恐怕不少,大人是帮一个,还是帮一群?”
“每一个不愿入宫者,本官都愿尽绵薄之力。”闻人涟郑重其事地看着程墨。
程墨望着他看了许久,只觉眼前人有些缥缈,仿佛并不存在这个世间,许多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温暖。
“值得吗?”程墨喃喃而语。
“值不得值,皆由姑娘说了算。”闻人涟来到一旁,取过名录,再次问道:“程墨姑娘,本官认真问你一次,是否真心入宫,若是不愿,本宫可将姑娘的名字在此划去。”
从这个方向望过去,程墨可以看到名录上已经有了好几个被划去的名字。
若她是真的被迫来此,眼前之人便如劈开黑暗的一道亮光,他的出现绝对是女子绝境中升起的一抹希望。
程墨心中深有触动,却是摇头:“多谢大人,我自愿入宫。”
闻人涟面上带笑,一双含着春风似的眼眸流转,听了她的话微微颔首:“如姑娘所愿。恭喜程姑娘,今夜你可入住储秀宫。”
程墨起身道谢,临别之际问了闻人涟一个问题。
“大人这般,岂非辜负了当今圣上对大人的信任?”
老皇帝要择选貌美女子入宫,可他却只凭女子意愿选取,若是叫老皇帝知晓了,他又当如何?
闻人涟温柔清朗的声音多了些情绪:“皇宫乃是天子龙威聚集之地,福缘深厚女子方可入宫。”
好好好,女子因无福入不得皇宫,这说法当真是让人无从辩白。
果然是文臣,如此能言善辩在朝堂上可吃不了一点亏。
“大人真是,厉害!”
目送程墨离开,闻人涟才重新拿起她写的那首诗,轻语念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里灯火阑珊处。”
诗是好诗。
将地上揉成一团的纸捡起,重新展开抚平,字上‘未见’二字龙飞凤舞另有风格。
闻人涟却是瞳孔微缩,望着这两个字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