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那日从城外回来,便被陛下的一道旨意困在谢府之内,不许他上朝参政,亦不许他踏出谢府半步,美其名曰是他办完一场大案让他休息一二,实则是将他软禁于此。
他近日闲散得紧,陛下是有意不让他问政,他连这些时日上禀折子的风声都听不到。
谢闻璟思及此不由得淡淡笑了笑,黑眸冷意渐深。
陛下之意,他怎会摸不清楚。
他只是笑有些人胃口太大,竟想直接利用陛下亲手折了他一手培养的天子孤臣。
现下囚着他,既是陛下无奈之举,也是想让他反思一二。
谢闻璟承认贸然离京是他思虑欠妥,但是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这一次以身入局,干脆就遂了他们的意,就借此看看他们的牌面如何。
暗卫一一禀告,倒是没什么异常,除了礼部前日提到各国进贡之日快到了,差人统筹之事还没有合适人选。
谢闻璟唇角微勾,黑眸眸光闪烁,意味不明。
“这种日子最适合唱戏了,”谢闻璟淡笑:“也适合看戏。”
谢闻璟似乎想到了什么,“裴家那位,现不就在礼部?”
谢闻璟想到裴则斯现下不正是新替上的礼部侍郎,裴则斯为人清正行事稳妥,加上身份合适,又是新官上任,无需考量党派,应当是这件事的不错人选,皇帝在犹豫什么?
“陛下无意于他?”谢闻璟出声。
暗卫犹豫了下,还是答道:“属下不知,许是陛下另有考量。”
谢闻璟若有所思,抬手懒懒撑住额角,随意应了声,暗卫见状便先行告退。
皇帝这是……想给他台阶下呢。
谢闻璟唇角笑意淡淡,闭了闭眼,随即抬步走出了暗室,于案前磨墨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千字折,差人禀了上去。
皇帝当日便收到了谢闻璟加急送上来的折子,他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之上,正准备起身前去御花园,不想这一封加急送来的折子就明晃晃地摆在了案前。
常公公恭敬递上:“陛下,谢大人呈上来的,墨都还没干呢。”
皇帝接过打开扫了一眼,冷哼一声。
这些时日他真是活该,若不敲打一二,日后还要放肆。
而他为掩亲王耳目,将谢闻璟参政听政的渠道风声都给堵了,就为图个真实。可就算如此,也派了人守在谢家门口,一有信折便可加急送来。
这么长时日,也终是开窍了。
朝贡之日在即,他却迟迟未定掌事人选,便是想借谢闻璟的口说出来合适的人,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回来的机会。
他看完折子,朱笔一批便起身前去换衣。边走边道:“谢卿在家赋闲仍能心忧国家大事,也是有心了,这些时日他也休息够了,明日便准他上朝议政吧。”
常公公忙低声应是,沙哑着嗓子:“陛下圣明。”
他在宫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句话哪里是对他说的,是对此时养心殿中侍奉的人说的,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某些人的心腹嘞。
御花园中生机盎然,好不和谐。
皇帝和太后一齐驾到,周遭一时寂静,众人皆起身跪拜相迎。
“恭迎陛下,太后娘娘——”
皇帝淡声回应,众人起身落座。
此时弦乐渐起,皇帝闻声往一侧撇去,不是教坊众人在那一旁凝神演奏又是谁,皇帝瞥了眼那右侧抱着琵琶的二人,其中一人眉目素净,眸色清淡,额间一抹红妆花钿却压得人格外漂亮。
皇帝视线一顿,他也算是记住了这个女子。
他记得谢闻璟与他第一次提到这姑娘时,黑眸冷清,说着棋子磕碰难免,让他给她一个成长机会,看她日后能掀出什么风浪。
而那日清早大雪,她一身素衣,周身气度淡然雅致,如雪山之莲,奏了曲寒意瑟然的曲子,沉稳地解释其中之意,真实意味却是让他派兵支援谢闻璟,言外之意是不要弃他,好一番不动声色的劝谏。
而再后,宫宴之上谢闻璟出言相助,推波助澜,让她在众臣面前赢上三分气势,助乐籍女子安身立命。而那夜刺杀,也是为她挡箭受伤颇重。
而这最近一次,竟是谢闻璟擅自离京前去清河查案,没有顾忌半分规矩。
皇帝勾唇笑了笑,眸中意味不明,淡淡收回了视线。
他从不知他的谢卿竟是位情根深种之人。他还以为谢闻璟真的是表面那般薄情冷心。
只是,皇帝眼神冷淡,这痴情,不要给人带了祸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