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吏又迟疑着抬头望了眼谢闻璟,吞吐道:“只是……”
谢闻璟不动声色,姿态依旧散漫。
李侍郎瞥了一眼,见他如此反应,心一惊,只怕是招了什么不小的人物出来啊。
忽地,谢闻璟凉淡的声音响起。
“李侍郎,办案你是最拿手吧。不然头上这顶乌纱帽,你可就受之有愧了。”
谢闻璟似笑非笑。
李侍郎冷汗直流,“谢大人谬赞,查案是下官本分,定会竭尽全力。”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谢闻璟转身离开。
留下面面相觑的侍郎和官吏。
不等他出门回府,便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谢大人留步。”
谢闻璟掀起眼皮看了眼,是皇帝身边的常公公。
他蓦地哂笑了声,慢悠悠道:“公公有事?”
常公公压下不悦,已有皱纹干巴的脸上堆起笑意,“是,陛下唤大人入宫,让咱家来给您捎个信。”
谢闻璟闻言面色不改,“麻烦公公跑一趟了。”
常公公微微低头,“咱家该做的。”
谢闻璟转身,回府更了衣便随常公公入宫去了。
养心殿——
熏香香雾缭绕,皇帝右手执白玉棋子稳稳落于棋盘之上。
“来了?”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肃穆庄严。
谢闻璟毫不在意,长身立于一侧,安静地看着案上大开大合的棋局。
“谢卿觉得此局如何?”
皇帝执黑子,将这一步放在棋盘右下,棋子落声清脆。
看这一步棋落下,棋局变化不大,可谢闻璟眉心微蹙。
皇帝气定神闲,又开口问了句,“如何?”
“陛下这步棋,甚有意思。”谢闻璟开腔,声音微冷。
“哦?怎么说?”皇帝饶有兴味,指着身旁座位让他落座。
“陛下是想让黑棋赢?”
皇帝淡笑,“愿闻其详。”
“三方气运已尽,而此子身旁并无外援,陛下这一子是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可黑棋已握大局,不是吗?”皇帝不急不缓,带着威压。
“黑棋尚如游龙,虽围堵一方,可其实自身内部不稳动荡。”谢闻璟嗓音凉凉。“如此,有优柔寡断之风。”
“斩草要除根?”皇帝冷笑一声,他执起白子,落在如游龙之势的黑子一旁,莫名扎眼,
“可树大招风。”
皇帝一字一顿道:“你说呢?谢卿。”
谢闻璟掀开眼皮,凝了眼皇帝,静默不语。
气氛一时凝重。
“陛下既已心有决定,那臣便不再劝了。”
“那爱卿来执这一手棋可好?”皇帝将那一捧白棋推至谢闻璟眼前。
两相无言,谢闻璟眸色沉沉。
谢闻璟回府,张虚来报:“大人,打探到了,今早那人招供的是成风肃。”
“成风肃,是礼部尚书家的管家。他倒是没直接攀咬成风肃,而是说是一个一瘸一拐的青衣男子为成大管家寻的杀手,理由是说教坊的娘子惹了成管家不高兴,想给她们一点教训。”
“他们这就信了?”谢闻璟径直走入府中。
“不信,他们说他们本来也不信,可是他拿出了尚书家私印。”
“那何必做到服毒份上?”
“因为他们买的,是死士。”张虚点头,“那青衣男子说,不成功便成仁。他家主人不想自己跟这些娘子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杀手出自?”谢闻璟眯眸,回头望了眼张虚。
“江湖组织,山机阁。”
谢闻璟不语,他换下官服出府。
“大人今日休沐,您去哪呀?”
谢闻璟戾气颇重,“教坊,听曲儿。”
“诶,是!”张虚忙快步跟上。
坊里众人集中在大厅,茹姑迎上前去。
众人福身见礼。
谢闻璟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下,懒懒开腔:“昨夜坊内众娘子受惊了。”
茹姑勉强扯唇,“多谢大人关心,已安抚过了。”
谢闻璟漫不经心地扫过在场众人,视线定格在那角落一抹倩影上,她目光低垂,礼仪恭敬。
谢闻璟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嗓音凉淡。“茹姑安抚坊内众人情绪是本分,做得不错。”接着他话音一转,寒意森然,“可是昨夜上元演奏失误,却也是事实。”
一室寂静。
昨夜分明是有人打斗引发混乱,为何今日却问责教坊,说是教坊失误。
上元演奏,国之大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扣下的罪名,却如山一般沉重。
周月安微微蹙眉。
茹姑面色一白,她低着头颤声道:“大人明鉴。”
张虚站出来,“犯人指证。”张虚声音发虚,却还是咬牙道:“你们教坊管教不力,有娘子行风俗败坏之事,引发现场混乱。”
众人满眼不可置信,一时噤声,安静得针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