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一手拿了一根竹笛,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刀在上面刻着花纹。
这双手看上去是一双十来岁的孩子的手。
花纹刻到一半,他忽然把东西都收起来了,翻墙翻了出去,落在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胡同里。
楚辞无比清醒地感知到自己仍然在做梦,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胡同里有个姑娘,穿了身大红戏服,浓妆犹在脸上。
楚辞问她:“师姐,怎么不进门呀?”
师姐只是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师姐?”楚辞不解,伸手拽住她的衣角,歪着头看她,又叫了一声。
师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张嘴咿咿呀呀地唱着:“唱不尽兴亡梦幻,叹不尽悲伤感叹,抵多少凄凉满眼对江山……”
“寒梅,一路走好。”
楚辞愣住,听到从后头传来夹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温润的声音,才发现身后的宅院后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
寒梅师姐对着门口的人磕了三个头,跟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衣人走了。
那白衣人头上顶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上书“一见生财”。
楚辞猛然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蜷在他旁边的诗经感觉到动静,轻轻换了个姿势躺着,又用脑袋蹭了蹭他。
楚辞靠在床头,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缓解难以控制的颤抖。
刚刚的梦还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梦境中的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追上那位……“寒梅师姐”,把她留下来。
但是他被站在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拦住了。
那种无力感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唱不尽兴亡梦幻,叹不尽悲伤感叹,抵多少凄凉满眼对江山……”
本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诗经听到楚辞的声音,吓了一跳,结果一个翻身把自己滚到地上去了。
那句词,虽然楚辞声音很小,但是诗经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音调都踩对了。
而且充满了陆氏风格。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蹿到床上,看清了楚辞现在的样子。
楚辞坐在那,小小的一团,浅褐色的眼睛失了神韵,被泪水浸满。
诗经只是小心翼翼地去蹭他,像是生怕弄坏了易碎品一般。
楚辞最终没吃晚饭,他缓过来一点以后直接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没做梦,他一觉睡到天亮。
看到起床以后他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诗经才把心放下了一半。
奇怪的是今天楚辞在杂货铺里坐了一天,也没见天天非常积极来报道的尘连青过来找他。
不过他在中午收到了尘连青的一条消息,说是有事加班了,然后他就没去管尘连青了。
晚上关门的时候,大学时候的宿舍群突然活跃了起来。
楚辞点开群聊,另外三个人已经聊了好几条了,他扫了一眼,回了一个“好”。
九月底的天说不上冷,但晚上还是有些风,楚辞想了想,拿了件薄外套穿上,又嘱咐了诗经好好待在家,就出了门。
楚辞和诗经都没注意到,在楚辞开门的时候,时历上的文字已经变了。
门内时间:2029年9月23日-昼
门外时间:2029年9月23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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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大学的三个舍友人都很不错,可以说除了爷爷和尘连青,和他最亲近的人也就他的舍友们了。
宿舍里楚辞是最小的,总被他们叫“幺儿”,楚辞也乐得他们这么叫……怎么说呢,有一种被三个哥哥护着的错觉。
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走的路差别巨大,但也还保持着很频繁的联系。
宿舍里年纪最大的王舒教师编上岸,现在是临安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老二池景之运气和天赋都不错,大三暑假的时候随便投了一个话剧的面试,结果阴差阳错地就过了,一路顺着走,毕业之后回了老家沪江当了和小学教育专业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但至少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话剧演员。
老三庄博衍保研了沪江大学教育学系,现在在读研一。
幺儿楚辞本人直接躺平,开个杂货铺糊口。
其实当初第一次连人带猫带杂货铺穿到民国的时候楚辞有想向人求助,但后来想了想,没真把自己的三个舍友扯进来。
至于今天群里突然特别热闹,是因为池景之的话剧下周三晚上在临安大剧院巡演,他今天没排班,直接连休三天休到周二,所以就干脆拖着庄博衍一起先来了临安,说要聚一下。
楚辞刚出门没走多远,附近一家叫“彼岸”的店里面冲出来了一个女孩,女孩似乎很着急,没好好看路,两个人顿时狠狠地撞了一下。
楚辞还好,那个女孩却直接摔在了青石板铺的地上,看样子摔得不轻。
“你没事吧?”楚辞赶忙把她扶起来,才发现她穿的是明德高级中学的校服。
楚辞高三就是在那读的,离东山巷不算远,偶尔也会有明德的学生放假的时候来东山巷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