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每当人柱意志消散,无法再控制夜泉的时候,人柱的身躯便会在痛苦中融化,溶入夜泉之水,这时就必须选择新的人柱来顶。
灵力最强的大柱装于“柩笼”之中镇压夜泉;稍弱一点的作为中柱同样被装入“柩笼”放置于山中神社防止夜泉扩散;再弱些则被折断肢体装入“匪”中,通过过量痛苦强化自身力量,用于清理残留的夜泉防止流出。
但凡有水的地方须放入“匪”,数量众多的“匪”与“柩笼”共同支撑起日上山的结界,使“夜泉”无法影响外界,日复一日传承到现在,整座山都被结界包裹,从现实中神隐消失。
夏油杰认真听她介绍,从她带着点神话色彩的叙述里总结出了另外一个故事。
最初的日上山只是一座普通山峰,但当地流传着生死循环的传说,山因人们投注的过量情感而染上诅咒,逐渐生出名为“夜泉”的咒灵来。
有咒术师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但不知道是因为当时咒术界实力不足还是有什么其他限制,盘踞在这里的诅咒没能被彻底柭除。
他们最终在这里修建了一座神社,留下三名术师在此看管。
她们应该来自同一家族,都拥有“影见”这一术式,能够通过拿走别人的情感这种方式影响人心、削弱诅咒。
就这样平静又延续了很多年。
可诅咒这种东西又哪里是单方面放着不管就能解决的呢。
终于有一天,“夜泉”爆发了。
不知为什么咒术界没有增援,驻守的咒术师们牺牲自己镇压咒灵,但因为实力不够无法柭除干净,只能另辟蹊径寻找别的方法。
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咒术师虽然咒力不够强,但却是个少有的研究天才,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延续了自身术式,将这种献祭镇压的法子一代代传了下来。
想到这,他心念一动,控制咒灵飞的更高。
从高空俯瞰下来,山水布局映入眼帘,借助咒灵的眼睛他能更加清晰的捕捉到咒力的流向。
夏油杰其实不擅长结界术,不然也不至于每回出任务都忘记放“帐”,跟五条一起被并称为问题儿童双人组,让每个不幸分配到他们的辅助监督都忍不住抱头痛哭。
但在理子死去后的那段时间里,为验证高专是否有问题他曾恶补过相关内容。
在他看来,下面的河流、湖泊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水道走向分明被人为调整过。
互相勾连的水道、融汇贯通的咒力……他忽然想到关窍,险些没崩住惊呼出来。
这座山中的水……是一件咒具!
一件由最初的三位咒术师的尸身为基,经过一代代死去巫女共同加持而形成的特殊咒具。
巫女们自幼浸泡在水中长大,日复一日就与这里的水有了联系,她们能够通过这联系施展“影见”,像当初那三位咒术师一样拿走人的情绪,让情感不至于孕育出诅咒。
可那毕竟不是她们自己的力量,所以她们本身没有术式,看不到咒灵,也不像咒术界正常的咒术师那样可以自行修炼。
她们只能走另一条路——对咒术师来说,过于激烈的情绪本身就能增长咒力。
这些巫女借助“水”带给她们的力量不断“看取”别人的情绪、背负别人的痛苦,承受了越多痛苦的人,咒力自然也就变得越强。
想到这,夏油杰的眼神变得晦暗。
因为对她们自己来说,变强无法保护自己,只不过是将自己往绞刑架上再推一把。
因为那些咒力,连同她们自己,早就是被选定好了的祭品啊……
夏油杰垂下眼睑。
祭品。
他讨厌这个词。
“最后一个问题。”夏油杰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
“因为我无法为您做些其他什么。”黑泽逢世语气中带上了一点自责。
从夏油杰刚进门开始,她就感受到他身上缭绕的负面情绪,罪孽、痛苦、秘密……一切一切,被这人背在身上,让他无法安然活着又无法安心死去。
她几乎本能施展“影见”,试图为他分担痛苦。
可她看不到。
她从小修习的力量第一次失效了。
那些苦难和悲剧,那些无法释怀也无法磨灭的命运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的一部分,被他照单全收。
于是她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哪怕她嘴上说着相信日上山的选择,内心却不由自主这样坚信着。
她甚至有些羡慕——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勇气,大概就不会因困扰在心里的那些秘密而感到苦恼了吧……
就在这时候,脚下的大地忽然剧烈震动了起来。
一瞬间,山鸣如哀鸣,林木震动,泉水翻覆,连他控制中的咒灵都一瞬间被冲击溃散,眼前画面一下子变得漆黑。
夏油杰猛地抬头,来不及心疼被柭除的咒灵,他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充满了死寂与衰亡的气息从大地之下溢散出来。
大地在悲吼,林木在哭泣,灵魂在颤抖。
那是生命在被掠夺侵蚀前本能的发出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