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都是身强力壮大猩猩一样的青年,食欲正是旺盛,吃到现在还没过半小时菜已上了两轮。
伊达航见桌上料理几乎又要空了正打算招呼老板再叫,随意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目暮十三”分外刺眼。
“别是又出了案子……”
他低声嘀咕着,正为这愁人的犯罪率和连轴转都赶不完的现场而郁闷,接起来听了两句却慢慢变了神色。
“……啊,我知道了,不会有……”
“……他们,他们也没问题,我们这边的同事都是……”
“佐藤警官?她父亲已经去世,是土生土长的……”
他这边语气越来越严肃,表情却越来越无奈。而话筒那边露出来的一两个余音时不时蹦出来什么“审查”、“背景”、“身份核实”之类的东西。
松田阵平大致猜出来是为了什么事,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后者正在仔细品尝一个爆汁章鱼丸,见状轻轻点了点头,比了个“审核身份”的口型,俩人脸上的无奈简直一模一样。
最近国际形势风云莫测,大国崩塌牵扯到的各国剧变在先,后续一系列连锁反应却是恐怕连各国首脑都无法预料的,而这事对于他们,也有了意想不到的联系。
萩原研二还记得那个圣诞节的第二天,他说不清什么心情地潦草收起挂在墙上的槲寄生、将过期了的圣诞集市宣传海报揉皱成一团,正对着桌上冷掉而变得油腻令人作呕的肯德基圣诞桶不知所措的时候,连接着充电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那个因为怎么样都收不到回复而被他迁怒的砖块,看到上面跳动的令人意外的名字:
“诸伏先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清正和雅,可那抛弃了雅言而显得分外简洁的用词依然能显出当事人的心绪不宁:
“萩原君,你最近有黑泽君的消息吗?”
似是感觉自己问得突兀,他又补充了一句,
“或是,能否帮忙联系菅原君?”
“……”
那一瞬间萩原研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两年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让他掌心的伤疤愈合。
伤疤边缘破碎血肉模糊,那是在札幌电视塔下硬生生掐出来的,反反复复磨砺撕裂直至深可见骨!
就像他那颗心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碰就破时时刻刻都想化脓红肿淌出血来。
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又太长,生生干涸了他每一寸的心田,让那鲜活变得荒芜、皲裂成一道又一道狰狞的沟壑。
被一线希望吊在眼前的滋味和煎熬很像,他有时候坐在床上问窗前的栾树,怎么会有这么不符合情节的事情呢,
明明大战之后迎来的应该是大团圆不是嘛?
怎么会是让他在一天比一天冷的空气里忽然想明白自己的心意,然后让那心血浇灌的红豆生生被北风摧折呢!
所以那个时候听到诸伏高明乍一提到琴酒他都呆住了,情绪一瞬间都被抽掉了似的,一时之间啼笑皆非。
那边的诸伏高明应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贴心地寒暄两句后挂断,留着他对着暗下来的屏幕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原来那个将他一半灵魂一半骨血撕裂拆掉的家伙,本身也是有人惦念的啊?
过了好半天,当他的头脑终于恢复思考,他才从显示的日期和早间新闻里了悟,在他睡得并不安稳的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他原本对那个琴酒的来历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小和吾虽然对自己的事什么都往外讲,但有关那个琴酒本身,却是半点都不透露,他也只能透过一系列事件大概感知到,那个冷得刺骨的人对他们没什么恶意,虽然他和小和吾一样的不把性命尤其是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倒是诸伏高明这卡在微妙时间上的一通电话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结合那个人的外貌以及他对他们几个日本警察十分微妙的态度……
半长发的青年将那条新闻从头听到尾,又找出报导死死攥在手心,禁不住越想越糟的猜测带来几乎灭顶的不安与恐惧,那之前靠着些许的信号勉强安定的心魂再次摇摇欲坠,他那时痴望着窗外的雪花,有一瞬间想让它们把自己也带回那片极北的冰原,在暴风雪里跋涉寻找也好过在无用里耗尽不是么。
过后两天是怎么样来着?
他在街上遇到毫无异色正在买新年特刊的伏特加?他知道如果真有什么不测这个人一定不可能还有闲工夫出来追星?而且这人几乎为零的掩饰能力也不可能被派出来当什么烟雾弹,虽然他也不觉得就凭他自己和小阵平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演的?
已经预料到的整个世界格局的变化必然会引发动荡,一开始他们是不觉得这对于他们的工作方面会有什么影响,普通小警察而已,连那个组织估计都看不上他们更何况影响政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