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把握?这么多事,都要按照预先的设想行进,这其中的难度……”
浑厚声音的主人坐在书柜与沙发遮出的暗影里,容貌身形皆数遮盖,哪怕同样站在屋里都难以分辨。
“你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回答的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站在窗边,微仰着下颌,一动不动地。
那是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姿势。
虽然这个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半点夜色都透不进来。
阴影里的男人似乎是动了动,语气既似迟疑也宛如喟叹:
“是啊……我当然知道。你一向都是这么周全的。”
“那个哥哥传来消息,已经顺利抵英,MI6那边半点怀疑都没有。这个妹妹这里,想来你也是铺好了的。”
窗边的人没有说话,只给了一声轻哼。
室内灯光只点了门边的一盏,将影子拉得又斜又长,像一杆枪似的,伫立在昏黄里。
“我……这一回如果进展顺利,那么这里,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现在这样的局势,便是……”
他没再说下去,像是早已知道回答会是什么,不过再做一次挣扎而已,
“你真的,不打算撤离吗?”
回应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男人紧紧衣领,在这封闭到空气都滞涩不流通的房间中,他恍惚里好像听到了风雪。
于是叹息再次从唇边溢出:“算啦,我也知道劝不动你。毕竟我自己前番……我的家人能平安转移还是多亏了你。”
这回窗边人有了反应,他稍微转了转脸,一侧的眼睛闪了一闪随即又被垂落的发丝遮住,他没作搭理,简单地问了句:“你自己的安排都做好了?”
“都已做了安排。只是……那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这事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或许是年纪大了爱多想的缘故,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此事不需多言。”
男人看他的样子,心下便知多半他还掌握着别的消息。也不再多问,暗自想了几圈看了眼时间后,缓缓站起了身。
他来到窗边人一步之外的距离,灯火昏暗掩盖住眸中复杂的情感,语气听起来也分外温和。
“这一回,怕便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衣襟,将一直贴身带着的一枚书签拿了出来,弯腰放到茶几桌面上,而后,背转了身,迈步离去。
“保重。”
…… ……
男人穿着的围裙颜色是和他眼睛相似的深蓝,上面简简单单绣着几片白色的花瓣点缀,清淡素雅,
就如同男人的气质,哪怕是端着个不断冒着热气的托盘,依旧能显得高洁出尘。
诸伏高明将奶汁炖菜放到餐桌上,笑盈盈地在外面扣了扣银发青年虚掩着的房门:
“黑泽君,高明做好了午餐。”
早就听见这人在厨房洗菜做菜鼓捣半天,琴酒走出门,闻到空气里弥散开的鲜香,又看见餐桌上摆好的金黄松软的面包和冒着徐徐白烟的菜肴。
银发杀手看了眼还戴着围裙的日本警察,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找上门时,这人那个蠢弟弟也是正在厨房大展身手。
轻哼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琴酒看着一桌卖相颇好的饭菜,语气听不出什么意味:
“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诸伏高明笑笑,目光停留在青年脸上。隔着白雾与暖香,那些深邃凌厉的线条都柔和下来了,就像,融雪之时。
他为青年盛上一碗汤,自己却不着急,点着下巴慢悠悠地说:
“黑泽君收留高明,起居小事,自然由高明负责。为黑泽君洗手作羹汤,可是高明之幸,求之不得呢。”
“以及择菜清洗这个过程,高明常常用来梳理思绪,便会得来新的灵感。”
“比如说,高明便想起来,梅卡尔女士所说的无人机坠毁造成货船/爆/炸/毁坏,便是无人机上携带的是双/色/液/体/炸/弹,但想来无人机能携带的量终究有限。”
“如松田君昨晚描述的,普拉米亚想炸毁大楼通道,尚需在每一层都安置炸弹。那想来一个无人机所能携带的炸弹量,并不足以彻底毁掉一艘排水量不小的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