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室到医务处的路上，毕深都是沉默的。

周祁漾有心想说点安慰人的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她是三班的班主任，但一个班的同学那么多，很难各个都能关注到，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那种成绩特别优秀或者问题特别多的同学。

毕深就属于那种，在班里成绩中等，却也从不惹事，上课规矩下课也不往老师身边凑的那一波。

周祁漾上一次和他接触的多一些还在去家访的时候，毕深家在临江的某个城中村里，本地人，家境在班里不算好但也不算最差，性格很内敛也很安静，最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连他的样貌也和他留给人的印象一样，普通的丢进人堆里就会被淹没。可他却有一副好嗓子，声音和清水般透亮，学校里每年的朗读比赛，他都是能拿名次的，除此以外好像就没什么其他特殊的了。

周祁漾还在努力回忆，毕深却突然喊了他一声，“周老师。”

“嗯？”

周祁漾嗯了一声，思绪被打断，她看向毕深，因为想着事，她的步伐慢了一些，毕深已经有些走到前面去了。

从后面看他周祁漾发现毕深的背有些驼背，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冯洲给他打的一下有些狠，他的头发也有些乱，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感，周祁漾微皱起眉，很是担心他。

但当他停下回头看着周祁漾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眼睛整个都是亮堂堂的，像是能盛满整个世界。

毕深也在看周祁漾的眼睛，他很少和周祁漾私下接触，和周祁漾说话的时候，他难以避免的有些紧张。

“老师，你刚刚在班里说…所有的性取向都应该是正常的合理的，这是真的吗？”

周祁漾看着他明镜透亮的眼睛，心揪了揪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真的。”

毕深没说话，安静的看了周祁漾一会，直到确定周祁漾刚刚说的那句话是真心实意的，他才松懈了一些，他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好像释然了一些。

“是这样的啊，原来是合理的啊。”

周祁漾看他这样感觉有些难过，但老师的职责让她顺着他的话问继续问他：“之前在教室里的时候冯洲说你…喜欢男生？”

大概是因为周祁漾之前的回答，毕深对这个问题并不回避：“不是我，但说不定也会是我。”

“什么意思？”

周祁漾有些糊涂了，是又不是的。

医务处还有些路，两个人边走边聊，毕深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

“我哥哥，去年年底的时候出柜了。”

周祁漾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可是暑假我去你家做家访的时候，你爸说你家就你一个小孩。”

毕深沉默一瞬，当时家访的时候，他也在。

那天周祁漾是快傍晚的时候才到他家的，他妈上夜班，那个点已经出门了，当时在家里的只有他和他爸。

他在卧室写作业，周祁漾来时候他出来打来个招呼，没说几句话就被他爸赶回房间做作业了，他进卧室时并没有关门。

周祁漾和他爸说话的时候，他听到周祁漾随口问了一句他家有几个人，他爸直接回答了。

“我们家就毕深一个儿子。老师啊，毕深这孩子性格比较闷，不怎么会说话 ，他课业上有什么问题还请您多多操心……”

他不记得周祁漾最后说了什么，他那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他知道过年的时候他哥带了个男生回来，也知道那天晚上他爸妈和他哥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爸会直接在外人面前不认这个儿子。

那天夜里，习惯早睡的毕深第一次失眠了，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开始的关注同性恋相关的内容。

他当然知道现在有很多国家都已经把同性恋合法化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生活的这个城市，生活的原生家庭告诉他，这就是不对的。

就连原先和他玩的还算不错的冯洲在知道他可能是个同性恋以后不也对他拳打脚踢吗？

在他的生活里，只有周祁漾告诉他，这事是合理的，是正常的。

所以他才敢和周祁漾说这些话，只见他有些茫然的问道：“老师，我查资料说，同性恋是会遗传的....明明我爸妈都是异性恋，那为什么哥哥就变成是同性恋了呢？如果我哥是同性恋，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能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