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区支教的那段时间,是周祁漾身心都感觉都最平静的时光。
在去支教前,因为某个学妹的原因,导致她是同性恋的那点屁事在学校闹的沸沸扬扬,几个平时关系还好的室友因为她同性恋的身份对她避之不及。
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让她焦虑不适,父母再次离异时的那种不被父母选择的抛弃感亦让她彻夜彻夜的失眠。
那段时间她吃不下又睡不着,十天就瘦了八斤,后面大概是她的事被传到了助教那边,助教是个温柔的小姐姐。
她给她推荐了靠谱的心理医生,也是她告诉了她山区支教的项目,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试试看。
那时候周祁漾因为压力大,几度有过想退学的念头,好在和心理医生调节了几次后,她状态稍微好了一些。
但最终想逃离的念头占了上风,在确定自己没严重到需要药物治疗后,她毅然决然的逃离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都市。
支教的山区很偏远,车马不便。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车马不便,大多数的路都是人为踩出来的山路,路与路之间踏水翻山的,毫不夸张。
有一次她去家访,路与路之间隔着条浑浊腾腾的江,想要过去只能找到最狭窄之处搭上一条过江绳。
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腰间系上根绳做保护,赤手空拳的也就过去了。周祁漾第一次过的时候,被困在江心中间,差点没脱力困死在那。
还好学生的家长及时赶过来,带着几个善水的村民拖了个大木桶,一人负责绞断她腰间的护绳,再缓慢的把她放下去,剩下的几个让她扶着大木桶一路淌着湍急的江水把她运到对岸去。
那是周祁漾去过的条件最恶劣的一个村子,但却是上学率最高的一个村。
“我们得让孩子们走出去看看。”
送周祁漾离开前,几个学生的家长咧着嘴对周祁漾说。
他们已经被深山困了一辈子,不想自己的后代,还世世代代的被深山困死。
这样的村子一个个的围绕着小小的山涧学校,东三家西五家的拼凑出了一支人数不足百人的求学队伍。
来支教的老师一批批的来,有的受不了穷苦的坏境早早的跑了,更多的人却坚持下来了。有能力的多陪几年,没能力的少陪几个月,也就这样教出了些学生。
周祁漾去的时候,学校只剩下两个常驻的老师,其中一个老师原先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在外念完师范大学后又回来了。
“我自己出去过了,也想让他们也出去。”
一次闲聊时,这个看起来四十来岁实际上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看着教室内认真写书的学生,这样回答。
虽然卑鄙,但苦难确实是对比出来的。
在这里的日子里,周祁漾时常觉得,自己人生阅历的好像也没多苦吧,和这些孩子比她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
但有时候她又会思想走极端,想着还不如和这些孩子一样,出身好不好的,但最起码是幸福的是知足的。
可能人类的本质就是既要又要,所以才会烦恼很多,不安很多。
但周祁漾到底是被这个大山治愈了,被学生们学习新知识时的求知欲,被盛夏入秋时的硕果累累,被天地间惟余莽莽的重峦叠嶂......
和痛苦不一样,快乐来的时候是悄然声息的,也许是在某个瞬间,又或许是断断续续的一个一个的感慨堆砌起来的一个结果,那段时间,她确确实实的放空轻盈了许多。
甚至偶然想起一些东西的时候,内心也不会再是汹涌波澜的了,两年期满,她带着一身轻盈出了山。
她教的学生一路送了几座山头,和来的时候一样,大家快乐的迎接她又笑着送走她。
直到今日,两边的联系也不曾断过,每年过年还会接到山里孩子们给她打的祝福电话,她也会每年在固定的时间寄一些山里不方便采购的物资过去。
很偶尔的,她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有大毅力,为了个教师编制能去深山里吃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大山馈赠了她多少。
但这些过于细腻深刻的细节到底是不好意思被分享的,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感悟,所以最终被说出来的只有那么一句。
“当时感觉我也蛮喜欢做老师的。”她挑了挑眉,稍显鼓吹的说:“而且我觉得我也挺适合的。”
潭简言被她逗笑了。
越是了解周祁漾,她就越是对她钟情。喜欢她文静表象下沉寂着的浓浓火焰,喜欢她洒脱性格里偶尔泄露出的细腻柔软。
潭简言抿了抿嘴,把这一刻的心动吞咽回肚子里,继续温养出更好的玫瑰。
周祁漾其实还可以继续的侃侃而谈,但想想又好像差不多了,她的那些屁事,除了家里的那些,其他的大多潭简言应该也都听到过一些。
于是她把自己真正的想说的总结性发言放在这个稍微轻松了些的氛围里。
“所以,潭简言。我实话实说,我的毛病挺多的,可能和你想象中的那一个我差别很大。”
她开玩笑般的笑了下,瞥了潭简言一眼:“很多时候,我只要一想到你喜欢我什么的,我都压力贼大。我想:潭简言她到底喜欢我哪里啊,别是她误解了什么吧?”
潭简言听出她特意想把话题聊的轻松点,于是她配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