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一闪而过的可怖直觉之后恢复理智,深深地呼吸着,发觉满背冷汗,雷米诺悄悄地看了一眼仍是仿若友善的卡纳斯。
雷米诺拉开木椅坐下,“实话说,我见到艾忒尔如此在乎新多隆城,甚至为了新多隆城而去寻找传说中不确定存不存在的格拉默之剑时,我认为‘这’迟早会发生。”
“哈?”卡纳斯向后靠坐,不爽的表情取代了面上的笑容,但先前的压迫感不再出现,仿佛只是惊鸿一瞥的海市蜃楼。
“你很了解他吗,说说看?”
卡在雷米诺喉咙里的那一口气缓缓松开,他擦去面上汗珠,想要争取多一个支持自己想法的盟友,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和盘托出,“称不上了解,但也稍微熟悉,当初在雅什城里……”
以前的事情看起来非常遥远,但是雷米诺的记忆力非常好、讲故事的功力也称得上不错,寥寥几语之间就将数月之前、牵扯到艾忒尔、雅什城大祭司与执政官的案件勾勒清晰,如同身临其境。
“……事情就是这样。”雷米诺呼出一口气。
卡纳斯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对雅什城事件做出了论断,“所以说,艾忒尔是意外被卷入你们雅什城内斗的?”
说到雅什城内部的阴云诡谲,雷米诺有些难为情,“抱歉。”
“艾忒尔太过于心软,不然早就可以把所谓雅什城的执政家族清洗一遍了。”卡纳斯将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雷米诺。
“但是你错了。”
雷米诺一滞,然后保持着骑士的风度,从善如流地承认道:“是,我应该早点意识到执政家族的不善,从而早做准备,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虽然我的确觉得你迟钝过了头,就连自己麾下的骑士团也无法彻底掌控,乃至于自己也被从三领主的位置处踢下来,”卡纳斯皱眉,他对于雷米诺感到不满意。
“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雷米诺思考片刻,紧接着转而答道:“我错在太过于弱小。”
卡纳斯:“我说艾忒尔。”
雷米诺不明所以,“艾忒尔?艾忒尔何错之有。”
卡纳斯终于放弃,向后倒去,他开始怀疑雷米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你说艾忒尔不在意任何事情,这一点你错了。”
雷米诺部分赞成,“确实,艾忒尔现在非常在意新多隆城。”
“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卡纳斯嫌弃地说,他话锋一转。
“他以前就很在意,如果不是在意那个与他有着相似名字的学徒的清白,他就不会傻乎乎地自投罗网,再干净的囚室那也是囚室,他一开始就想要洗刷对方的冤屈,又何来不在意之说。”
雷米诺瞳孔微张,他潜意识地为自己的判断辩解,“他不在意执政的羞辱,也不在意执政家族的报复。”
卡纳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最后的面纱,“哼,羞辱与报复?那都是因为他觉得值得,所有的事情都比不过学徒的冤屈大白于天下,他假装是往日的学徒,他要让整个雅什城都知道学徒蒙受的苦难、以及执政官的嘴脸。”
“天马帕伽索斯的资料是不是能在学徒的房间里找到?”
雷米诺突然想起了学徒屋内浩瀚如海的资料,记载着神怪异兽以及魔法谜语的典籍书本夹杂在书架上,精美的书脊刻录着典籍的名字,同时昭示着一个魔力低微之人的刻苦用功以及博闻强识,只是雷米诺当初掠过了那井然有序的书架,径直撬开了藏着过往受害者档案的石砖。
他的声音很低,仿若喃喃自语,“……是,是我忽略了。”
卡纳斯一锤定音,“你太过不了解艾忒尔了,骑士长阁下。”
*
“艾忒尔先生,怎么了?”
站在木屋外,夏那注意到了艾忒尔突然停歇的脚步,他侧耳没听见任何声音,仰起头问道。
艾忒尔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他摸上夏那的脑袋,唇角微弯,“没什么。”
他的目光略过木屋,似乎看见内里壁炉间摇晃的火光。
“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