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忒尔用剑撑起自己的躯体,永不服输地站起来,迫使自己笔直地立在地上,他吸取经验与教训,眼神停留在黑马巨骑士的身上,不断地巡视着,考量对方的种族,搜刮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
“不,不!”雷米诺强忍着痛苦,饥饿感还在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的理智,严重的腿伤蚕食着他的精力,“那不是死亡骷髅。”
艾忒尔问:“死海骷髅,地狱骑士,还是说是暗夜守卫?”
“不,都不是。”雷米诺摇头,他看起来痛苦至极,不是饥饿与伤口带来的痛苦,而是精神蒙受巨大打击的难熬,他的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地顿着说,“是骑士。”
“天启的四骑士。”
话音刚落,只见上空黑色浓密的云层宛若浪花一般涌动,它们时厚时薄,渐渐避让,退出天空的领地,现出一条狭长的蓝天之缝。
白昼的阳光夺目,瞬间就将弗洛城中心地区的废墟照得透亮。
雪色的羽毛从高空飘落,洁白的羽翼垂至云端,烫金的白袍映着云彩的色泽,圣洁的天使有序地排成一列,分立在蓝天之缝的两侧。
他们的手中举着硕大的黄金号角,金黄的号角与他们同高,他们同时同地同声地吹响了号角,万千号角齐鸣,宛若一体。
低沉的嗡鸣响彻弗洛城,黑马的巨骑士又从斗篷中拎出的一柄新的天秤。
艾忒尔握紧手中的剑刃,弯弓挂在他的身后,他注视着、警惕着,对面前恍若神圣临世的场景视若无睹,尘埃盖不住凛然的意志。
一名天使翻飞着羽翼,从云端落入地表,他走到众人面前,面上神情肃穆,“弗洛城对天国不忠,使得信仰见辱。故,天国派遣四骑士前来肃清罪恶。”
转眼间,天使柔和了面容,是和蔼有亲、温言细语,“你们是误入弗洛城的旅人吧,天国明辨是非,不会让无辜之人枉死,请你们速速离开弗洛城,避免遭受无妄之灾。”
“胡说八道!”一个宛若幼鹰的男孩扑了上来,夏那目眦欲裂,“我的爸爸妈妈,包括我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是对神明拥有不二的信仰,从未做过侮辱天国的事情,但他们都死了。”
“可怜的孩子,可悲的孩子。”天使的手浮起治愈之光,隔空将夏那手上的剑伤连同着灰青的斑点完全修复。
艾忒尔将夏那拦在自己的身后,他望着神情宽和的天使,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只不过,他不了解天启四骑士,也不了解云上的天使,更不知道他们的弱点何在,不知道弱点,就没有办法战胜。
过刚而易折,艾忒尔并不是一个过于迂腐,只知道往前冲的人。
所以,他拦住了夏那,“这个孩子不是弗洛城的人,我们都不是弗洛城的居民。”
天使温和地笑着,“我知道他们从雅什城邦而来,而你……多隆?”
“艾忒尔。”艾忒尔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我和罗伊以及他的妹妹来自新多隆城,夏那是刚刚加入新多隆城的居民。”
天使摇摇头,他双翼振动,令自己浮上半空,他神色悲悯,与他一同前来、立于蓝天之缝左右两侧的天使同时垂首,露出一般无二的悲悯神情。
天使开口:“抱歉,就在刚刚,天国降下了新的神谕。”
他面容和悦,神情悲悯。
“要将弗洛城的所有人赶尽杀绝、片甲不留。”
同时,黑马的巨骑士盔间鬼火幽幽,他提起了那杆崭新的天秤——
艾忒尔双眸一凛,他掌心光芒乍起,浓密的白雾瞬间大作,笼罩住在场的所有人类。
“咚。”
天秤一歪,失去了可以吸收的一切人类的灵魂。
天使立于云端,望向没有一个人影的空荡荡的废墟,双目紧闭,聆听着天使长的密语,末了,他睁开了眼。
“多隆城与弗洛城勾结,对神不忠。”
“天启的四骑士啊,承载着天国意志的骑士。
“去吧。”
“去讨伐多隆城。”
*
魔法的浮光骤亮,夺去所有人的感知与知觉,等罗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温柔的风承托着放置在了广阔无际的平原之上,翠色的青草悠悠,湛蓝的天空澄澈,一派祥和。
他正激动地抱住许久未见的妹妹,迷惘地坐在熟悉的、属于新多隆城的草地上。
他的身边聚集着所有弗洛城幸存下来的居民,罗伊方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除了艾忒尔之外,罗伊想不到任何人会将弗洛城的居民带到新多隆城的地盘。
是的,除了艾忒尔之外,没有人会这么傻,敢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与天国作对。
新多隆城的河水潺潺,卡纳斯正坐在河边,漂洗着处理过的棕熊熊皮。
他湛蓝色的眼眸犹如澄澈的天空,但是却没有聚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纳斯。”
艾忒尔已经站到了卡纳斯的面前,卡纳斯却犹然不觉。
“卡纳斯。”
卡纳斯蓦然回神,他猛地站起来,任凭自己曾经精心处理过的熊皮顺着河流飘走,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艾忒尔,他也只能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艾忒尔。
他看见艾忒尔身上的尘土与擦伤,伸手想要拂掉艾忒尔脸上的灰尘,却还是忍住了,只是拍去对方衣服上的尘埃。
卡纳斯环顾四周,看见了满草原的弗洛城居民。
“唔,你可是做了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嗯。”艾忒尔点头,“也许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他将识别魔法与传送魔法混合,把弗洛城里尚且存活的所有人都带到了新多隆,而艾忒尔敢笃定天使绝不会放过他们。
卡纳斯知道,卡纳斯当然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轻松地笑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在乎弗洛,也不在乎天使。
所以,卡纳斯从河流里捞回了那张熊皮,面上的表情漫不经心,他拧干熊皮上的水,换上了兴高采烈的盎然。
“你有去过世界最高的卡尼斯洛山脉吗,或者说极东之地永不熄灭的苍红火山,如果不喜欢山峰,南方也有广阔无际的冰之海与深不可测的飞鸟裂谷,我们都可以去看看。”
艾忒尔蹙眉,他意识到二人口中的‘我们’所指代的意思完全不同。
他搭上卡纳斯的手背,对方手上残留的河水同时淌进他的手心。
“我会留在这里,与新多隆城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