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还在吹着,堂内寂静异常,两位领主站在原地,仆从还维持着报告的姿态。
执政官率先反应过来,他一开口,就是了然,带着燎原的怒意,“是你——”
大祭司的学生,同时也是杀死了老师的学徒。
这一声终于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动静只在一瞬间,无数的守卫与仆从一拥而上,刀枪箭矢齐出,锋利的尖锐烁着寒光,探出的枪刃搭在来访者的脖颈上,刀锋交错仿佛绽开的银花。
艾忒尔巍然不动,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悬挂腰间的匕首甩到地上,溅开朵朵血花。
执政官双目一瞪,好像火光四溅,“杀了他!”
守卫抵在艾忒尔脖间的剑刃就要动作。
“停!”骑士长雷米诺兀然冲上前,拂开了一片枪尖,他右臂大张,几乎要将艾忒尔遮在自己的铁甲铜壁之后。
他刚刚站定,才神色复杂地向后瞥了艾忒尔一眼,“你……”
既然逃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呢,在执政官同在的场合下,雷米诺根本就没有办法保住艾忒尔。
果然,作为三领主之首的执政官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他尽力压住自己的震怒,在外人面前维持同属领主身份的雷米诺的形象,但语气间还是忍不住泄出一股戾气,冷笑着。
“雷米诺阁下,不知道你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吗。”
雷米诺一时语塞,他沉默着,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作应答。
环绕在他身周的守卫收了兵刃,站在原地警戒,并非他们不想遵照执政官的命令,但他们也不敢违抗骑士长的指示,更不敢将利器对准领主的方向。
就在一片死寂之中,有人说话了,很轻,但在异常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掷地有声。
“城邦的法律禁止私刑,纵使是执政也不例外。如果你要杀我,那也应该经过法庭的审判、和全民的公投,才可以剥夺一位城邦公民的性命。”
“好!很好!”执政官即刻应下艾忒尔状似挑衅的话,他怒极反笑,皱紧的眉头霎时松开,他像一头雄狮,围绕着踱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地盘,“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一挥手,“来人!把他压进大牢,放出公告,明天就开庭。”
守卫取出一捆铁链,绕过雷米诺的位置,将那铁链伸到艾忒尔的跟前。
艾忒尔没动,他的手还是垂在身侧,笼在斗篷里。
守卫僵在原地,不敢用武力为艾忒尔上枷锁。
他是跟随雷米诺已久的骑士,更是早在执政官之前就已经赶到了七层塔的塔尖,看见了先前艾忒尔与雷米诺的打斗,知道自己长官心中的想法。
更关键的一点是,守卫同时看见了面前这个人是怎么从七层塔的塔尖远遁而去的,这一点就算是大祭司也没有办法做到,让他强行为对方上枷只会让雅什城的领主难堪。
“我会跟你过去。”艾忒尔说。
守卫把铁链默默地别回腰间,五指摊开朝前,“请跟我来。”
姿态不像是把犯人下狱,更像是在邀请宾客入座。
艾忒尔:“多谢。”
一来一回之间,更添从容,正是这一副轻松的姿态,更是在执政官心头添了一笔猛火,他挥起的手还没有彻底放下,抬起的指尖巨颤,他试图握拳,但指骨发抖,尝试了好几次才将拳头握紧。
“撤!”
*
守卫察觉到雷米诺的态度,并没有将艾忒尔带到雅什城环境最恶劣的地下监牢去,从七层塔出来,把人领到了骑士团的私牢中。
骑士团的单人牢房并不逼仄,环境称得上干净,砖石砌成的石床摆在角落,艾忒尔靠坐在墙上,双手双脚都没有被束缚,牢前的铁栏只是虚虚地掩着,没有落锁。
方才寥寥几面中艾忒尔体现出深厚的法力,守卫深知,就算落了锁也锁不住牢房中的那个人,可以说,如果不是艾忒尔自愿,他们根本不可能锁住对方。
——也不知道执政官是怎么想的。
钢铁与钢铁摩擦发出铿锵的声音,骑士长雷米诺慢慢走到牢房前,他的铁手套搭在栏杆上,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应该回来的。”
雷米诺又说:“就算大祭司真的因为自己的贪婪与傲慢而死,但执政也不可能因此宽恕你杀死领主的罪。”
艾忒尔没有说话。
纵使是身在牢房,在他的身上也看不出拘束,他坐在那里,好像月光在静静地流淌。
雷米诺得不到回应,也没有恼火,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懂你,但是如果你现在要走的话,也走得了。”
随着雷米诺的这一句话,他身后的另一扇门兀然开了,暴露出通往外界的走廊,在视线所能及的走廊尽头,数道铁门同时敞开,来自外界的、幽幽的月光照耀在地上。
艾忒尔抬头,静静地看着雷米诺,“作为一名骑士,你这么做,违反了守则。”